七十一(2 / 3)
宝盖下的流苏车帘半掀,残雪尚蒙,一轮金光只徘徊在车厢前,映得曲清淮脸色红润,喜气洋洋,散发着即将作为母亲的单纯喜悦。
玉鸾却坐在车厢的角落,大半张脸也沉溺於幽暗里,只能勉强藏起那愈来愈阴沉的神色。他的眼眸很深,指尖轻轻跳动着,遽然问道:「楼爷跟你和好了?」
他的声音透着彻骨的森冷,然而曲清淮却似乎丝毫没有发现,只苦笑着摇头道:「他最近没有见那个人,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原来所谓恩爱,不是两心相依,而是彼此如履薄冰地相处,保持着表面的虚假和平。
玉鸾心里嘲讽,但表面上却轻轻地拍了拍曲清淮的手背,看似毫无芥蒂地浅笑道:「好好养胎吧,我会来看望你的。」
曲清淮离开之後,玉鸾想了想,还是挑起锦帘,果然看见她拉着曲雪珑来到碧瓦檐墙下,然後皱起眉来跟他谈了许久,想必是在替玉鸾抱不平。
玉鸾当然不敢阻止,却又生怕曲雪珑会把整件事抖出来,但想起依曲雪珑的性子,他一定不会在曲清淮怀孕时把这件事说出来。
过了半晌,曲雪珑才跟曲清淮告别,回到马车里。
马车缓缓地启动,穿过横街窄巷,可以听到外面已经渐渐热闹起来,愈发显得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曲雪珑坐在玉鸾的对面,若有所思地看着车窗外的软红十丈,玉衔花马,似乎完全没有发现玉鸾的存在。
虽然车厢不大,曲雪珑也没有刻意离玉鸾很远,但玉鸾却清晰地感到二人的距离已经愈来愈遥远。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从那天之後,虽然曲雪珑和玉鸾一同住在曲府里,但再也没有见面。
玉鸾当然想尽办法挽回曲雪珑,既亲手做了好吃的,夜里也打扮得花招枝展地到雏凤轩里找曲雪珑,可是橘如永远也以曲雪珑忙碌为由,不让玉鸾踏足雏凤轩半步。
久而久之,曲府上下也知道盛宠一时的鸾夫人是彻头彻尾地失宠了。
碧天云彩来去无依,珠阁红楼尽皆寂静,撒盐空中的雪花轻拥檐廊束莲柱,又彷若浮沙流过灵犀。
朱窗下翠帘半卷,银屏将掩,残薰尽烛,几本琴谱凌乱地散落在琴几上,窗缝里透来的凄风吹落绿釉弦纹瓶的寒梅残红。
玉鸾翠鬟风乱,轻拥锦衾,只赤脚抱膝倚在铺着白虎毛皮的贵妃榻上,无神地看着紫铜三足铜炉里的烛烬香残,一直呆坐至日薄西山。
不过是一个月没有见面而已,玉鸾已经脸色蜡黄,瘦骨嶙峋,总是吃不下东西,一吃东西就反胃吐出来,一双秋水明眸更是哭得又乾又涩,红肿得跟核桃一样,哪里还有平日那宠妾的作派。?
以前曲雪珑出远门时,他们也曾经几个月不见面,但现在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久久不见面却是第一遍。平日曲雪珑再是忙碌,每隔几天总会抽空跟玉鸾用膳聊天,现在他却对玉鸾不闻不问,如同随手丢掉一条残旧的抹布。
或许是这几年以来,曲雪珑实在太宠爱玉鸾,让玉鸾忘记了,曲雪珑是手握自己的卖身契的主人。
别人看在曲雪珑宠爱自己的份上,尊尊敬敬地叫自己一声「鸾夫人」,但事实上大家心知肚明,自己不过是一个有幸被曲爷买回家玩弄取乐的娼妓而已,终有一天曲爷是会厌倦的。
是自己太得意忘形,忘了自己的卑贱身份,才沦落得如此下场。
曲雪珑对於自己是必须的,但自己对於无懈可击的曲爷而言,却只是可有可无的小玩意。自己这朵花凋谢了,他随时可以到醉梦院,或者任何一间勾栏青楼找一个更漂亮更年轻,而且没有残废的美人为妾。
像曲雪珑这种自幼流连丝竹酬唱,惯於跟三教九流周旋,早已见尽天下绝色,却从来不为之心动的人物,自己怎麽会傻到以为自己在他的心中有任何地位?
但自己实在怪不得曲雪珑。
因为是自己背叛曲雪珑在先。
当夕雾进来时,玉鸾还是如同一个没有魂魄的瓷娃娃般坐在幽暗中,只有眼泪像断线珍珠般掉个不停。
华烛已尽,金炉沉燎,浮埃飞扬,只剩轻衾覆空床,风轻动帷幕,兰室早己容光全无。
玉鸾一直没有拉动摇铃唤夕雾前来换上黑炭,所以现在内室比外面还要寒冷。?
夕雾急急地给玉鸾披上另一重锦衾,把暖手炉塞到他的怀中,又马不停蹄地回头点起窗下的漆彩绘 青铜雁鱼灯,弯身掀开薰笼,给景泰蓝薰炉添了黑炭,这才回到玉鸾的身边,再三为他仔细掖好锦 衾,温柔地安慰道:「鸾夫人,您得好好保重身体。」
然而玉鸾只是痴痴地看着戴在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再度垂泪锦衾,打湿绣罗。
夕雾轻轻地把玉鸾抱在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叹道:「曲爷对您那麽好,您为何让他难过呢?」
虽然主仆之间从未提起楼月璃,但玉鸾知道夕雾蕙质兰心,自己和楼月璃的事根本瞒不过夕雾。
玉鸾低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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