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五(1 / 3)
八十五
下人偷看晏怜绪一眼,回答道:「最近楼爷没怎麽看望夫人,夫人有点脾气了。」
他说得客气,晏怜绪却不难想像曲清淮的暴跳如雷。
曲清淮是凤临城曲家二小姐,也是心霞宫的小师妹,既有兄长疼爱,又有师姐们照顾,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苦,加上孕妇大多脾性不佳,怪不得楼月璃的冷落使她如此着恼。
彩山翠楼外的朝云易晓,薄雾渐稀,露痕轻缀寒梅。阳光照进简朴的直棂窗里,莲篆龙煤香销云散,青纱帐幔撩到紫铜帐鈎上,帐檐映在祥云暗纹锦衾上的阴影宛若繁花错落。
然而梳妆台下却是一片幽暗,晏怜绪如同隐身幽暗的艳鬼,碰不得咫尺之外的阳光,一旦碰到阳光,那妖娆的美人皮就会片片剥落,露出早已腐烂发臭的骷髅。
晏怜绪的眼神阴鸷,唇角轻快地一勾,顺手拿起螺子黛,慢悠悠地把秀眉描画成长眉入鬓,更添了几分艳丽凌厉。
这个女人的确是楼月璃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回楼府的正室。她的腹中甚至孕育着楼月璃的後代,但楼月璃的心却从来不在她的身上—她只是楼府的摆设而已,而且是一件早就布满灰尘,被夫君抛诸脑後的摆设。
连破布也不如。
反观晏怜绪依然桃腮杏面,雪肤花貌。
生育是女人的双刃剑,因为女人可以为男人孕育後代,所以只有男人为夫,女人为妻才是人间正道,而不能生育的男宠则注定永远只是上不得台面的玩物,可是生育却会使女人快速地衰老,不复美貌年轻,失尽夫君的欢心,沦为夜夜独守空闺的怨妇。
晏怜绪自是不能怀孕生子,而且那麽多年来细心保养,一直保持着诱人的容颜身段,始终独占鳌头,不曾丢失曲雪珑的爱宠。?
他抚摸着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生不了孩子又怎麽样?虽然怀孕的娇妻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楼月璃却堂而皇之地背叛妻子,乐不思蜀地跟晏怜绪夜夜被翻红浪。
每当楼月璃肆意肏弄晏怜绪那脂腻媚香的肉壶时,晏怜绪就会残酷地想起绝望难过的曲清淮,她是多麽需要丈夫的关怀体贴,这使晏怜绪跟 楼月璃交媾的肉体快感中再加上一股无上的愉悦。
这全是曲家欠了他的。
一缕从疏帘里泄漏的微光隐约照亮晏怜绪的血色唇角,他对着铜镜俐落地插上发簪,志得意满地微笑道:「若夫人准备好了,请跟我说一声,我会亲自至西厢的暖阁拜见她。」
曲清淮很快便派人传召晏怜绪到西厢暖阁里。
黛绿梅花柱外雪飘碧瓦,翠幕轻寒,海棠花格漏窗里深不见底,灰筒瓦檐的方格倒挂楣子和两角精致的葵花纹花牙子也结着凹凸不平的冰霜。
晏怜绪优雅地站在暖阁的连绣展金泥软屏後,双手捧着笼在白毛滚边锦袖里的红铜海棠形诗文铭袖炉,冷眼看着面前正跪坐在绣金流苏软垫上的曲清淮。
婢女搀扶着笨重的曲清淮站起来,曲清淮缓缓地抬头看着晏怜绪。
晏怜绪眯起眼睛,不过短短一段日子没有见面,他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女人就是往日活泼可爱的曲清淮。
曲清淮神色憔悴,脸容浮肿,本该是花季年华的新婚少妇,却被对於夫君不忠的猜疑和怀孕带来的不适折磨得瘦绿消红,连窈窕动人的身段也变得臃肿不堪,整个人看起来足足老了十年。
晏怜绪却是刻意地悉心打扮,他穿着曙红银丝绣荷花振袖,再披上银狐披风,银狐毛皮柔软顺滑,包裹着晏怜绪的大半张脸,也藏不住被楼月璃灌溉的风情万种。斜红横额,宛若丹杏红药,媚眼似杏花雨过,胭脂绰约,夜夜被男人吮吻的双唇殷红得如同含着樱桃。
比起晏怜绪的洋洋得意,曲清淮更是显得狼狈不堪。
晏怜绪略略垂眸,看着放在一旁的菱花铜镜倒映着自己那弱柳扶风的身影,彷若一头刚刚化为人形的骚狐狸,男人该有的气宇轩昂早就被他忘得一乾二净。
他冷冷地转过眼神,抬手让下人侍候着脱下斗篷,然後向曲清淮盈盈福身行礼道:「怜绪见过夫人。」
曲清淮强笑道:「晏公子,你的精神不错。」
她的声音沙哑不已,全然听不出往日的甜美。
晏怜绪打了个手势,示意曲清淮先坐下来。他跪坐在曲清淮的对面,柔声细语地道:「夫人看起来很疲累,是发生什麽事了吗?」
曲清淮的眼眶肿得跟核桃一样,这些日子以来应该也不知道哭过多少遍了。她再度泪盈於眶,抽泣道:「月璃又在找那个女人了!明明之前总算消停了,可是现在他却找那个女人找得愈来愈频繁,一个月倒是有二十多天是宿在书房里的,一定是偷偷溜到哪里幽会那个贱货!」
晏怜绪的眼里闪过一丝寒光,他微笑道:「只是个见不得人的腌臢货色而已,比不得你是楼爷的发妻。」
说到「发妻」两字时,晏怜绪的十指不禁抓紧袖炉,尾音带了几分嘶哑。
有时候晏怜绪真恨,自己为什麽是个男人呢?而且是个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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