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2 / 3)
水却如此滚烫,在他的心里接连烫出焦黑的大洞。
终於,晏怜绪还是难以自制地哭着道:「曲爷……没什麽话要跟我说吗?」
夕雾扶着晏怜绪,安抚地拍着他的背部。
橘如沉默了一阵子,终究是向晏怜绪摇头道:「曲爷只是要我把箱子交到晏公子手上,没有留下任何话。」
晏怜绪哭得彻底崩溃,几乎倒在地上晕厥过去。夕雾一直照顾着他,把他带回客房里,又指挥楼家的下人把木箱送到客房,再打发他们离开,只留下她一人侍候。
莓墙苍润,锦帐风动,一地残雪如梨花堆积。数只老鹰划过霜色天际,不经意遗落了几片羽毛,被冬风吹得身不由己地飘扬。
香灰成煤,龙涎香渐散,客房的墙壁以捣碎的花椒混合着青泥涂抹表面,再挂上数块波斯羊毛壁毯,本该足以保暖,现在却挡不住晏怜绪心里的森森寒意。
虽然身处陌生地方,但夕雾已经自觉地掀开白玉香炉的镂空炉盖,以香铲把里面的灰烬盛出来,再以香筷从锦盒里夹出龙涎香饼,熟练地在切香盘上以香刀把香饼切成几小块,最後以香筷把小块香饼放到隔片上。
暗香几斛,淡烟半褰薇帐。
恰如其分的温暖,恰如其分的香味—还是夕雾的侍候最为舒适。
身体渐渐暖和,但晏怜绪还是面无血色,只跌坐在色彩斑烂的波斯地毯上,失魂落魄地看着那个平凡的木箱。
画帘上的珠箔微光在箱盖上映出凌乱阴影,形成一道道无法弥补的宽阔裂缝。
里面藏着什麽东西也好,那也是曲雪珑最後还给晏怜绪的,也许隐藏着晏怜绪心心念念的谜底。?
晏怜绪想要打开木箱,但却始终不敢打开木箱。
期待,却害怕。
害怕自己作错了决定,害怕自己放弃了不该放弃的人,害怕一切早已覆水难收。
夕雾半跪在晏怜绪身边,低低道:「楼爷对您……好吗?」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把这件事说出来。
梅谢雪枝,花低语,水长流,清霜雪满朱栏,软榻上的霞觞榴花香满溢。
晏怜绪惘然地看着夕雾,他的泪痕已然乾透。
他想起夜复一夜跟楼月璃的抵死缠绵,只摇头自嘲道:「哪有什麽好不好。」
说到底,不过是辗转於男人之间的一件货物而已。
晏怜绪不想夕雾继续问下去,便回身打开那个木箱。
木箱里分成三层,第一层放着樱笋,第二层放着璇花,第三层则放着晏怜绪亲自创作的琴谱。
樱笋上摆放着晏怜绪的卖身契—自从曲雪珑为晏怜绪赎身以来,他从未在晏怜绪面前展示这张卖身契。
晏怜绪颤抖地拿起那张单薄的卖身契,卖身契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双陌生的手,发黄的纸张早已油迹处处,脆弱得彷佛风一吹就会裂开。
阳光在卖身契上刻满凹凸不平的光斑,晏怜绪只盯着卖身契上那个稚嫩的朱红乳头印。?
就是这个象徵入了妓籍的乳头印,注定自己今後跌宕起伏的错乱人生。
回忆纷涌而至,彻底淹没晏怜绪,或甜或苦,全也是曲雪珑的身影。
自由—曲雪珑总是说要给晏怜绪自由。
亲手折断晏怜绪的羽翼的是曲雪珑,口口声声说要给晏怜绪自由的也是他。
为什麽不见自己?
为什麽不面对面地说个一清二楚?
拒绝解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开,默然接受自己和楼月璃的关系,把过往的一切全数交还,曲雪珑以为这就是晏怜绪想要的自由吗?
「唰唰」几声,晏怜绪冷笑着把那张残旧的卖身契撕个粉碎。
他自由了。
他自由了吗?
兽烟喷尽,碎片在白烟氲氤里乱舞,晏怜绪放声大笑,笑得尖锐凄厉,笑着笑着却又哭起来。他发狂痛哭,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般拚命捶打地毯。
晏家被抄家之後,晏怜绪的父母很快就被处决。
那天晏怜绪本该随着父母同赴黄泉。
秋阳杲杲,明媚得彷佛鲜血和杀戮也不曾存在於世上。
然而晏怜绪却跪在沙尘滚滚的刑场上,四肢被牢固地锁在木枷里。由於锁了太长的时间,血液逐渐不流通,关节处泛起一片青黑,快将完全失去知觉。他披头散发,嘴唇乾裂,浑身上下布满跳蚤咬出 来的红斑,早已饿得头昏眼花,丝毫不复半年前那个白衣如雪的小少爷的气派。
如非刑场四周也竖起木栅栏,恐怕喧闹的围观人群早就冲进来对晏家众人拳打脚踢。饶是如此,大家还是不断把馊水剩菜丢到他们身上。
虽然当众游街时已经受过此等侮辱,但晏怜绪还是不懂,明明晏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明明 晏老爷经常为穷苦百姓布施食物,明明晏夫人总是为了定屏城的安稳而诵经祈福,为什麽大家却要对晏家棒打落水狗呢?
父母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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