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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曲雪珑扶着玉鸾站起来,二人一同穿过竹帘,只见绣户初开,桃花满院,金丝楠木两卷角牙琴桌上放着一把瑶琴。
正是樱笋。
樱笋的墨绿琴身以京城大悲寺的悬钟之青桐木制成,再以鹿角霜混合生漆细髹涂抹,琴尾龙龈蜿蜓流水断纹,从断纹可见樱笋至少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十三琴徽则是以芙蓉玉制成樱花形状,七根琴弦用的皆是刻意磨得极为细软的西域冰弦,所以琴声才会如此特别。
玉鸾情不自禁地被樱笋吸引,他一手抚过樱笋的琴身,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神回复了往日的清明,姿态也是抬头挺胸,全然摆脱被调教出来的奴颜婢膝。
「你是从哪里得来樱笋的?」玉鸾转头看着曲雪珑,神情天真活泼得像个小孩子,完全忘了对曲雪珑的敬称。
「偶然获得而已。」曲雪珑没有多作解释,只是绕到樱笋旁边,轻描淡写地道:「以後樱笋就是你的。」
玉鸾顿时愕然地站在原地。
樱笋价值连城,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曲雪珑却就这样把樱笋送给玉鸾,他的语气风平浪静得 好像他只是送了一朵花给玉鸾。?
过了老半天,玉鸾才反应过来,他吓得连连摇手道:「这……这不行……这实在太贵重了……」?
「它很适合你。」曲雪珑凝视着玉鸾,他的声音柔软得如同春风拂过初生的桃花。
这样的一句话就把玉鸾堵住了。
玉鸾呆呆地看着曲雪珑。
现在自己这般身份,怎麽可能适合樱笋?
樱笋歌颂的是偎红倚翠,浅斟低唱,而自己却不再是走马章台的公子哥儿,而是被那些公子哥儿狎玩的娼妓。
偏偏曲雪珑的神色却是那麽坦荡,就像他是真的打从心里认为玉鸾配得上樱笋。
二人相视片刻,玉鸾不禁心虚地低头。
「要不要尝试一下?」曲雪珑转而问道。
玉鸾缓缓地抬头,出神地看着曲雪珑,久久没有说话。
曲雪珑还在平静地等待着,彷佛如果玉鸾一直不答应,他可以站在原地等待玉鸾一辈子。
终於,玉鸾着魔似地一步步走上前。
他曾经以为自己人生的烛光已经全数熄灭,但曲雪珑却把那些熄灭的烛光一根根地重新燃点,再次照亮了他的世界。
灼灼红榴,垂垂绿柳,紫燕正双飞。
二人靠得很近,彼此之间只隔着樱笋,两道影子渐渐融合成一道阴影,投落在琴桌一侧的莲花纹铺地砖上。
玉鸾抬起左手,在樱笋上方犹豫了很久,彷佛他的手和樱笋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厚膜。
他的手难以自控地颤抖。
掌心无意拂过琴弦,一个琴音从指间滑落。
樱笋举世无双,千金不求。
但玉鸾不是为了樱笋而激动。
樱笋年光,饧箫节候—那是琴底雁足旁边刻着的一行字,也是曲雪珑给予玉鸾最大的礼物。?
半敞的菱花轩窗外满池粉荷,杏梢柔柔绕墙,苑路香英稠密,绿草如茵,令人望之忘忧。
终於,玉鸾的指尖细拨琴弦。
琴音如同春来潮涨般满溢而出,顺其自然地从心田里长出来,在琴弦上落地生根,足以驱走漫长冬夜,也敲碎了玉鸾平静的心湖,泛起一波又一波的涟漪,久久不曾平息。
玉鸾突然想起多年之前的生辰,小黑炭曾经偷偷溜进书房里把璇花送给自己。
明明是不同的人,却带给自己同样的悸动。
现在陪伴自己抚琴的已经是另一人,是不是也有另一人陪伴在小黑炭的身边呢?
没关系的,小黑炭会过得很好的。
而自己,也是时候展开全新的人生。
潮湿的夏风扑脸而来,檐廊下莺声断肠,枝头杏花半坼,朱墙外已然香车处处。
曲雪珑离开醉梦院後,玉鸾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手捧载着樱笋的琴盒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却见尤嬷嬷已经坐在那里等候着。?
一看见尤嬷嬷,玉鸾连忙把樱笋放在一旁,他惊恐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道:「奴家没有把曲少爷侍候妥当,又擅自在客房里过夜,请嬷嬷恕罪,饶过奴家这一次吧!」
尤嬷嬷看了看樱笋,点头道:「昨夜你做得很好。」
玉鸾不解地看着尤嬷嬷,结结巴巴地道:「可是奴家……奴家……」
尤嬷嬷抚摸着手中的戒尺,含笑道:「曲少爷可是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你一整夜,这把瑶琴看起来绝对不便宜,他却眼也不眨地送给你了。」
玉鸾立时反应过来,诧异地道:「难道……难道……刑房的事……」
「我不浪费时间做没用的事。」尤嬷嬷微笑道:「昨夜曲少爷待你很好吧?」
原来那场刑罚,为的是让玉鸾脱胎换骨,成为最顶尖的色妓,更是为了使曲雪珑对玉鸾心生怜惜,更为宠爱玉鸾。
玉鸾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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