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2 / 3)
东西,咳嗽了多少次,长出多少颗脓疱,发了多少次疯,连那些呓语里的内容也一一写下来。他不时以朱笔记下大夫的医嘱,当中夹着几张药方,也是曲雪珑平日常常熬给晏怜绪的药汤。
直到其中一页,曲雪珑的字迹突然没那麽漂亮秀气了。
晏怜绪的眼里再度升起水雾,他不自觉地捏着书页,捏得书页也要皱成一团。
应该就是在那一天,晏怜绪一口咬断曲雪珑的右臂筋脉,使他馀生只能以左手写字。
然而曲雪珑记下的日子却没有丝毫中断,一直巨细靡遗地记到今天,凌乱的左手笔迹也渐渐练成以往的秀丽。
天色渐渐昏暗,晏怜绪泪流满面,安静地仰头看着闲云收尽,海光天影相接,玉轮飞碧落。
今夜,正是圆月。
不久之後,李琴师带着双双前来习琴时,还捎上了一小袋银子。他喜气洋洋地道:「之前晏公子修好了那把琴,昨天那把琴的主人来取琴,还给了我不少酬劳,这些是分给你的。」
晏怜绪几乎要忘掉那件事了,他连忙摇手道:「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这些钱是你应得的。」李琴师不住地把钱袋塞到晏怜绪的手里,晏怜绪唯有接过来,他想起房间里 还没有整理好的帐簿,不禁有点头疼。
李琴师又雀跃地问道:「晏公子,你想不想继续帮助我斫琴?」
虽然斫琴不需要常常面对晏怜绪最为害怕的陌生人,可是晏怜绪还是自愧残废,当下只是默不作声。?
李琴师察言观色,转而问道:「那如果是写曲子呢?」
「写曲子?」晏怜绪怔住了。
李琴师解释道:「我有不少客人在府第里豢养乐伎,他们老是听着同样的几首曲子也是听腻了,虽然我不会写曲子,但我听过你的曲子,觉得你的曲子或许适合他们,你可愿意试试?」
晏怜绪沉吟良久,他看着枝上桃花,想起近来愈来愈多的飞鸽传书。
曲雪珑也有他要做的事情,自己不能一辈子依靠着曲雪珑的。
既然已经踏出振作的第一步,就算摇摇晃晃,就算胆怯懦弱,晏怜绪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春临大地,繁花盛放,本就是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的。
「我可以尝试写曲子……」晏怜绪考虑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道:「要是需要我帮忙斫琴……请尽管开口吧。」
双双习琴之後,晏怜绪先是送她回家,然後绕到市集里,拿斫琴的报酬买了一碟白切鸡,这才踏着 暮光回家。
回家—晏怜绪在心里来回琢磨着这两个字。
他多少年不曾有过这种想法了。
山映斜阳,疏柳低迷,几点流萤明灭,四处炊烟袅袅。厨房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木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四菜一汤,全也是晏怜绪爱吃的。曲雪珑正在专注地煮茶,他挽起发髻,不时拿着勺子试味, 再往茶炉里放了一点盐。
晏怜绪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为杂务琐事忙碌的曲雪珑。
他突然想通了家到底是什麽。
不必大鱼大肉,泼天富贵,只要一盏灯,一壶茶,一个人在等着自己。
曲雪珑回头看着晏怜绪,再看了看晏怜绪手里提着的纸袋。
晏怜绪驱走不合时宜的想法,他晃动着手中的纸袋,强颜欢笑道:「李琴师把上次斫琴的报酬给我了,我顺度买了点吃的。」
他已经向曲雪珑提过上次斫琴的事,曲雪珑也没有问起什麽,只是接过纸包,熟练地把白切鸡放到碟子里。
二人面对面地坐着用膳,如同过去的无数个日夜,彷佛他们只是一对平凡的表兄弟,相依为命地住在琴川里,那些爱恨情仇不过是花朝节里莲花棚下的一场戏,或者是一场高烧里的恶梦。
曲雪珑做的菜极为清淡,自从晏怜绪主动买盐之後,曲雪珑有时会在饭菜里加一点盐,今天晏怜绪还特地买了白切鸡,使这顿晚膳再添了点荤腥。
晏怜绪把一块最肥嫩的白切鸡夹到曲雪珑的碗里,他忽然问道:「手臂和胸口的伤……还疼痛吗?」
繁云渐去,池塘里鸣蝉蛙声响个不停,曲雪珑抬眸看了晏怜绪一阵子,左手流利地把另一块白切鸡夹到晏怜绪的碗里,轻描淡写地道:「不疼了。」?
晏怜绪知道曲雪珑在说谎。
直到自己的胸口被狠狠地插了一刀,晏怜绪才切身处地明白这有多疼痛。
胸口的致命刀伤丶差点被生生地捏死的伤痕丶手臂上断裂的筋脉,怎麽可能已经不疼痛了?
晏怜绪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白饭,他扭过脸道:「今天……李琴师跟我说,以後我可以尝试斫琴和写曲子赚钱。」?
曲雪珑安静片晌,颔首道:「你若是喜欢,尽管放手去做吧。」
晏怜绪的心像是什麽东西攥着一样,他闷闷地扒了几口菜,却是食不下咽,终究还是哑声问道:「那你呢?」
明明这全是顺利成章的事。
曲雪珑杀了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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