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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姐弟)(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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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由她抱着,可听到她的话,冷笑又沉了几分,恶意在心中膨胀,仅仅是父亲不在身边就害怕吗,可是你的噩梦才刚刚开始,如果你知道我是谁,如果你知道我来自哪里……

&esp;&esp;他的心一颤,如梦醒般意识到那些被他忽略的事实,她或许是幸福的,可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无法忽略的、她不幸的证明了。

&esp;&esp;他听着无法压抑的啜泣,悲伤顺着眼泪也流进他心里。好痛苦,好疲惫,他以后都要面对这样一个人吗,无时无刻提醒着他,自己是一个背负着罪恶烙印诞生的错误。

&esp;&esp;他是女的儿子,这没什么,他是破坏别人家庭的证据,这是他洗不掉的肮脏。

&esp;&esp;即便错不在他。

&esp;&esp;可他又要怎么面对她,无辜的,无辜到可憎的,他的姐姐。

&esp;&esp;他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esp;&esp;他任由她抱着,抱了一会,眼眶红红地分开,又不舍地握住他的手,低声说:谢谢,你爸爸妈妈也去忙了吗,我们一起在这等他们吧,可以吗?

&esp;&esp;她擦掉眼泪,努力睁大眼睛看他,对上视线的一刻,他的心在胸腔撞击,在耳膜跳得狂躁。好想逃跑,他到底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刻靠近她,走到她的身边,递上那方手帕?他应该等到父亲出现,等到父亲把他领到她的面前做介绍,那样一切罪恶和令人恐惧的错误就都不用他去承担。

&esp;&esp;他到底为什么要在她一个人哭泣的时候靠近她?

&esp;&esp;罪恶感压得他垂下眼睛,浑身颤起来,好奇怪,他为什么要发抖,为什么要害怕,他明明是来嘲笑她的,明明是要讥讽她身在福中还肆意落泪的奢侈。他连回忆那个不存在于他记忆和世界任何一个角落的妈妈都是奢望,可所有人都会记住她的母亲,在这隆重庄严的葬礼上。

&esp;&esp;他都会记得有这样一个人,黑白照片里有着温柔眼睛的女人,圆而亮,和她一模一样。

&esp;&esp;如果她不是悲伤到脑袋混乱,肯定早会发现,他长得和父亲有多么相像,他是妈妈留在人世的最后一样,可他身上连她的影子都没有。

&esp;&esp;他明明恨得无以复加,为什么对上她的眼睛,又开始难过呢。

&esp;&esp;想逃跑,可她牵住他,像锁链和镣铐,捆住了一个罪人。

&esp;&esp;嗓子涩得吐不出音调,他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好。

&esp;&esp;回答她刚才那句,我们一起等他们回来可以吗。

&esp;&esp;他们要等的是同一个人。

&esp;&esp;父亲过来之前的这半个小时,是他们从今往后十年,最和平也最亲密的时光,他是等待宣判死刑的囚犯,接受着她温柔又悲伤的言语一刀刀在心上凌迟。

&esp;&esp;她靠在他的肩头,因为他沉默的陪伴,说了很多声谢谢,后来那些都化作一声声不可置信的愤怒责骂,重新飞回他的身上,那才是它们本该有的模样。

&esp;&esp;但教养良好的大小姐,就连骂人都吐不出什么恶毒的脏字,那些从小听到耳朵生茧的字眼,用轻飘飘的方式飞进他的耳中时,反而令人新奇地抬头瞧一眼,看她认真绝望的模样,心脏以奇怪的方式隐隐抽痛。

&esp;&esp;他明明早已麻木,也不会为自己感到悲伤,痛苦对他而言是一种生理性的体验,并非感情。所以他那时并不理解自己的心情,只归结于环境变化的不适应。这是他天生的缺陷。

&esp;&esp;因此,等到他真正理解情感是什么,虽然身体早已先一步做出了无数行动,可人常常是需要语言才彼此理解的动物,他已经错过了表达的时机。

&esp;&esp;弟坐在她的病床边,望着姐姐沉睡的脸,那双圆而亮的眼睛紧闭着,不愿睁开。他低下头,脑袋枕在被角,回想这十年,又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意。

&esp;&esp;错过了,又怎样呢。他和姐姐被关在这个金银与恶意垒成的巨大囚笼,言语本就是最无力的东西。他尚且没有能力自救,又何谈带她离开。走到如今,不开口反而是一种幸运,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带着对他的厌烦和恨意,踩在他为她暗中奉上的资源,努力挣出一条生路。

&esp;&esp;言语是最无用的东西。

&esp;&esp;可是这样坚信着,他又无数次想起他们初见时,她说的那句让我抱一会,想起雷雨狂作的夜晚他找到她时,她说的那声我不怪你,想起他借各种人之手送出去的那些礼物被接过后,她说的那些谢谢,想起六月的艳阳天,她放下的那捧花束和那句毕业快乐。

&esp;&esp;他曾从言语里汲取过无数勇气和继续前行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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