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黄粱(1 / 2)
那日之后,苏越受到了惊吓,足足养了三天才将心神稳定下来。
顾卿告诉雷霆这大概是和他之前被强迫的经历有关,那些事情对他伤害太深,已然成为了心理阴影,如同本能一般根植于骨血中,一旦处于类似的境况中,便会被激化放大。
这三日里,苏越在睡梦中屡次被梦魇缠身,痛苦挣扎中泪流满面地尖叫着惊醒,醒来之后眼神空洞,不辩虚实,不一会又沉沉睡去。
雷霆后悔不已,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求援,实际是为了试探苏越是否真的接受了记忆改造。之前和冯晟的那件事,依旧让他如鲠在喉,如果他真的什么也记不清了,那么遇到危险时的反应也会和以往不同吧。谁料,冯晟的手段拙劣如此,竟真的令苏越受到了这么大的刺激。
不眠不休地陪在他身边,一颗心仿佛被油煎火烤了千万遍。
终于,苏越在第四日清晨逐渐地清醒过来,眼中有了焦距,也能认清楚人了,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霆哥,我好渴。”
霆哥,我好渴。
短短的五个字听在雷霆耳中却比仙乐神曲还要动人,几乎让他生出了一种将人抱起来转圈的冲动。
一把将人拥入怀中,不知是出于喜悦还是愧疚,竟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越被他紧紧地抱着,目光清澈明净,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雷霆的背,以示安抚:“霆哥,我渴了,你能帮我倒杯水么?”
“好,好,好,我这就去,苏越,你等我。”
今天的雷霆看着有些憔悴,他虽如往常一般衣着齐整,下巴上连一根胡渣也无,但神色中的疲惫却是怎样也遮掩不住。
在这三天里,苏越无比清醒地感受着他对自己的无微不至,他听到雷霆在他耳边的每一声低语,每一下抚慰,甚至半夜他都只敢在一旁合衣浅眠,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他立刻便会赶来照看。
这样的温柔细致,令人无法将他与三日前那个绝情断义说出要将自己拱手送人的绝情之人联系在一起。
装疯卖傻了整整三天,苏越的心态异常冷静。
是的,三日前的那场惊险绝伦的交易是他和冯晟联手策划的一出好戏,从出院之后在停车场勾引雷霆开始,一步一步地请君入瓮。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冯氏要的是雷霆放弃索赔,而他想要的是雷霆的命。
在从顾卿口中得知,接下来的行动有第三方参与的时候,苏越便已经猜到这个第三方极有可能就是冯氏。
这并不困难,冯氏本就与雷霆结仇,警方选中他们联手演出一场暗杀的戏码,真是再合适不过,加之冯氏曾经也是黑道发家,但经过这些年早已洗白彻底,由黑转白的初期,也曾受过警方不少恩惠和宽容,这才有了如日中天的鼎盛。是以,警方如今有求于冯氏,冯氏也自当报之以李。
在“醉梦”遇见冯晟之后,苏越便迅速地翻出黑卡会员的信息,将冯晟的联系方式牢记心中,又偷偷地拿了顾卿的手机联系了冯晟,告知了出院当天的计划,那份账簿实则真假参半,但若配上苏越这个筹码,那么是真是假便不重要了。
依照雷霆的性格,要他轻易妥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苏越会被假意舍弃实则也在情理之中,那几个巴掌便成为了试探雷霆底线的手段之一,果不其然,此招一出,高下立判。
苏越自然是希望能够当场便杀了雷霆,但冯晟在诸多顾虑之下,迟迟不愿动手,苏越便少不得在最后略施手段将矛盾再次激化,终于激得双方都起了杀心,这样一来无论雷霆是死是伤,都不过是他与冯氏之间的仇怨,谁也不会怀疑到苏越头上来。
然而唯一令苏越没想到的就是袁风救场神速,最终不仅叫计划落了空,还害得冯氏元气大伤。
想到这里,苏越不禁恨得牙痒,可不知为何,在这浓重的愤恨与不甘之下,内心深处又似乎有一丝微妙的庆幸在流转跳跃,与杀意纠结在一起互相牵制着,令他不能确定,如果事情真的顺利进行下去,如果雷霆真的死于他手,他究竟会不会后悔?
如今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都已经令他心生悔意,那倘若雷霆真的死了,别人或许查不清原委,可作为始作俑者,他心里很清楚,杀人凶手这个罪名,他得在心中背上一辈子。
经过整整九个多月的摧折磨害之后,苏越觉得自己早已变得不人不鬼,他已经快忘记了作为正常人该如何去生活,他的生命里充斥着的满满都是仇恨与绝望。
有一种人,无论你怎样践踏他,摧残他,甚至是摧毁他,他依旧能于黑暗的最深处寻得一丝光亮,坚挺傲然得如同高天孤月。苏越曾经觉得自己是那样一类人,直到那毁灭性的一夜之后,直到他双手沾满鲜血,曾经信仰的一切似乎都崩塌了一般。近来他的状态越发疯魔了,如果不是这件事情让他警醒,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会犯下怎样可怕的不计后果的杀戮罪孽。
雷霆端着水杯和一份早餐回来,苏越望见门被推开的瞬间,迅速将目光下垂,落在了被子上,以此来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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