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于静寂之鹤(1 / 2)
洛伊迅速把手收回了被子里。
雪莱晃了晃头,看到他醒了过来,眼睛亮了亮,旋即恢复常态,坐直身子,轻声问:“还有没有哪里疼?”
其实哪里都在疼,全身都疼,骨头钝疼,伤处还在暗疼,甚至连喉咙都涩得干疼,但洛伊微微摇了摇头,把脸一并缩进被子里,只露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会儿还是几小时或是几天,但哥哥的样子有点疲惫,可能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过。
雪莱的脸似乎与十年前也无甚区别,让他有点奇怪的错觉,可能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好像自己还是那个几岁的孩子,黏人又麻烦,仗着旁人纵容总会各种无理取闹,让哥哥陪着,哪里都不要去。
如果他能一直长不大也很好吧,不知道雪莱会不会也这样想。
“喝点水吧。”雪莱说,床头一直放着一壶温开水和茶具,倒了一杯。洛伊动了动手臂想自己撑起来,但到半途就脱力滑了下去,最后还是撑着哥哥的手臂坐起身。
一杯水喝了下去,干涸的喉咙终于像舒坦了一些,他努力说出话来,声音却是嘶哑的。
“哥哥,对不起。”
雪莱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淡淡道:“先休息。”
洛伊点点头,放下茶杯。他知道自己这次任性得离谱,也不该再抱侥幸心理觉得能像以前一样蒙混过关。他现在反而平静得异常,满脑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感觉就那样消失了,空旷又荒芜,从来都一无所有,也就无可失去。
雪莱帮他抽掉背后的靠枕,他重新躺下去,看着天花板。眼前出现无数幻觉般的黑点,变成五彩斑斓的漩涡。后脑还在一阵阵晕痛,盖过了身体上其他还没愈合的伤口,提醒他不久前发生的不是噩梦,是现实。
他想再睡过去,说不定还能再梦见一些早就遗忘的事,久远的过去有着令人怀念的温热的蜂蜜气味,那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为光辉灿烂的东西了。
“哥哥,你去休息吧。”洛伊说,“我没事了。”
雪莱没有说话,坐在一旁,好像整个人都不存在似的静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床上的人也很安静,闭着眼睛,但不再多说一句话了。
许久之后,雪莱才动了动腿,说:“你以前生病的时候,一个人睡不着的。”
“现在不会了。”洛伊轻声道,想起那时候的所作所为,其实不是因为有多害怕,只是小孩子矫情的撒娇而已。他怎么会害怕呢?明明曾经伤得更重的时候都能独自待在角落里等待身体的疼痛消退下去,与那时相比,自己反而是变得软弱了。
他不应该这样的,他没有那么多恃宠而骄的资本,如果能早点认识到就好了。
“小时候不懂事,添了很多麻烦。”他想了想还是说道。虽然现在添的麻烦也不少,甚至是更大的麻烦。
沉默在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成为了常态。洛伊不懂雪莱在想什么,他从来就没有明白过,在孩提时期认为只要没有挨骂挨打就说明这个人起码不会讨厌自己,但后来发现远不止如此。
如果不是心怀芥蒂,他也大可不必在意这么多。可他毕生全部的偏执好像都倾注在了这个人身上,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要无限放大,来揣测背后真实的意味,因为哥哥是不会自己说出来的,无论喜欢还是讨厌,对他不满还是失望。
他早就觉得累了,像个疯子一样成天活在猜疑与妄想之中,永远都不知餍足。想要彻底占有一个人是不可能的,尤其对他而言,他有什么让人死心塌地的本钱呢?他理应对自己的处境感到满意了,可还是做不到。
做不到就做不到吧,只要放弃了就行了。他甚至都不想去思考为什么雪莱还是会出门找他,为什么他又会回到这里,这些都无所谓,尽管他觉得应该说一声谢谢。
如果说出来的话,有些东西就该永远结束了吧。
他忽然又觉得喉咙干涩起来,气流经过就像擦着砂纸,艰涩难耐,于是说出口的话也变成了另外一句:“水……”
雪莱一愣,看着他慢慢坐起身,准备自己去够水杯时才回过神,给他倒上。
洛伊用上两只手才勉强拿稳杯子,小口小口地喝,喝了好一阵。
“还要吗?”雪莱问。
洛伊下意识摇了摇头,却看到哥哥笑了笑,伸出手帮他把翘起来的头发卷按下去。但那撮顽固的头发经过多日卧床,早有了自己的意识,在雪莱的手指离开后又顽固地仰起头,被按下去好几次都不肯屈服。
“看来要梳一下才行……”雪莱说着,低头一看,却发现洛伊埋着脑袋,肩膀抽动个不停,两手紧紧攥着被面,已经洇湿了一块。
“怎么了?”他想抬起洛伊的脸,但洛伊轻轻挡开了,摇了摇头,说不出一句话,却哭得越来越厉害,消瘦的身体一阵阵抽搭,好像要把身上最后一点气力都用尽了。
洛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哭了起来。他的情感好像都在那栋残破的旧楼里焚烧殆尽,醒来后只剩持续的浑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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