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克洛普斯(2 / 3)
洛诺斯那莫名其妙的爱一样,都是他厌恶又不需要的东西。
……就和那个人一样。
伊曼纽尔突然张嘴呕吐起来,但长期未进食的肠胃并没有什么可以吐出来的东西,因此他只是无声地干呕了几下,就耗尽力气一般扒住床沿,轻轻地喘着气。
他的脊背和克洛诺斯一样深深弯伏,由于太过瘦削,脊骨的弧度透过肌肉与皮肤显露出来,因而骨肉不显得过于柔润,而是稍嫌强硬的,抱枝垂首的蜻蜓那般体态。随着他垂首的动作,黑色的发弯弯绕绕,倒垂着落下来,直垂落到床下。这些流畅的线条,仿佛只要廖廖勾勒几笔,就能把活生生的美描摹到平面,所谓美极而至简,就是这个道理。
喘过几口气后,伊曼纽尔恢复了些许力气。几步之外的地方,克洛诺斯已经半趴在地上,用拳头抵住地面来支撑自己。他光是因为抵御疼痛和呕吐的感觉就耗费了全部心神,一时间无法对伊曼纽尔的行为作出反应。
伊曼纽尔不再看他,自己慢慢披上一件衣服,用迟钝的手指别好别针,由于走神,他刺伤了自己。一点血珠渗出来,他感到自己的手由人握住,伤口被濡湿的舌舔过。
“要当心啊,母亲受伤了,我可会心疼的。”
金发少年的身形从空气里显现,愉悦地握着他的手指。他的视线仿佛黏糊糊的糖浆,扫过去的时候牵连糖丝,暧昧而诱惑——那已经完全是看待自己宠爱情人的眼神了。
“快离开莫德岛吧,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等我处理完——”青色的眼睛扫过身后血糊糊的人形,又移回面前的海仙身上,“——我会去找你的。”
宙斯的话和克洛诺斯一样,让伊曼纽尔泛起恶心的感觉。他甩开宙斯的手,只想快点摆脱这对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的父子。但这时,从后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
克洛诺斯朝伊曼纽尔的方向伸出手臂。他的整条臂膀,从肩头到指尖,每一寸都渗出血液。他张嘴,乌黑的毒血从口中涌出,但是他在说话。
他说:“……菲吕拉,别走……”
宙斯略带惊讶地回身,以一个保护性的姿态挡在伊曼纽尔身前。他手中凭空显现出长矛的虚影,矛身缠绕霹雳闪电,只是看一眼,就知道绝对威力不凡。
然而,克洛诺斯并没有分出任何目光给自己的儿子,只是死死盯着那一道冷漠的背影。逆着阳光,他看见宁芙少年微微侧了一下头,动作极轻,就好像是微风吹动了他的头发。但最终他也没有回头,他的轮廓在阳光中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菲吕拉走了,彻底离开了自己。
克洛诺斯的手臂无力地垂落,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眼角流出泪水。
这一滴眼泪混合着汗与血,把皮肤蜇的生疼。可是,也许没有谁会相信,他之所以流泪,绝不是因为过度的悲伤,而是因为无上的喜悦。
——要问为何,因为爱是有毒的蜜,毒过他体内肆虐的魔药,甜过诸神歆享的仙酿。因为这蜜在菲吕拉的身上,菲吕拉身上充满甜蜜的芬芳。只有那宁芙的少年抬起眼眸,因他丑态百出的痴相微微一哂,为他如疯如狂的爱语施舍一丝怜悯,他才能尝到一滴爱人身上的蜜。
在菲吕拉微微侧头的一刻,克洛诺斯感到了他些微的动摇,仿佛他的心神终于因自己而摇曳了一瞬。
眸光顾盼如处女的少年,终于注意到递到自己手中的缰绳。
为此,他受宠若惊,喜极而泣。
——只要得爱人垂怜丝毫,他便感到无上欣悦。即使,那丝怜意也许只是将死之人生出的错觉。
菲吕拉,让我尝一滴蜜,我便足以死去。
逐渐漫延的血泊中,克洛诺斯心满意足地,微笑着流下泪水。笑着笑着,他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
刚才,那个不知从哪冒出的野种说了什么?
要去找菲吕拉,他的宁芙少年?呵……
面对着年轻的儿子,浑身浴血的克洛诺斯缓缓站起来,气势节节拔高。
在神后瑞亚离开以后,神庙的祭司们开始整理一片狼藉的大殿。帕特洛伊斯站在一边,指挥女奴们用清水擦拭溅满酒渍的墙壁,这时,她忽然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缓缓走过大殿前方的广场。
帕特洛伊斯“啊”一声叫出来,因为她惊讶地发现,那个背影似乎就是被神王囚禁的少年菲吕拉。
女奴们投来询问的目光,帕特洛伊斯摆摆手,尽量自然地走出神庙。她站在台阶上眺望,那个宁芙的少年已经走了很远了,消瘦的背影慢慢变得模糊。她皱了皱眉头,还是忍不住跟上去。
“神王陛下舍得放你走了?”
伊曼纽尔听见似乎有人在向自己搭话,他迟钝地转过头。帕特洛伊斯见他神色恍惚,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菲吕拉?”
“菲吕拉”这个称呼唤醒了伊曼纽尔,他用手抵住额头,涣散的瞳孔逐渐聚拢。
……是的,自己现在是菲吕拉,俄刻阿诺斯与泰西丝的孩子,一位海洋宁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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