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1 / 1)
很多年后林随安仍然觉得庆幸。
他庆幸在那天萧荣找到了他。
他是深埋在枯树里的怪物,淬着鲜血不见天日。
在这黑暗里却有人愿意隔着那些罪孽握了他的手,带他离开。
从此淤泥里开出朵干干净净的莲花,破茧成蝶。
其实林随安该死在一十七岁那一年里。
死在南朝那间暗无天日的宫殿里,带着满身不堪,死在那张盛着卑贱与怨愤的床上。
可他没有。
因为萧荣。
因为萧荣,是这世间还甘愿真心实意对他的人。
有时甚至林随安也不知道,萧荣为什么愿意对他这么好。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很好的长相,一点也不像女子。
散下及臀的鸦发也就顶多称得上清秀。
更别提自己还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
他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也不是一个完整的女人。
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长着女人该有的子宫,也没有一个女人生出男子有的性器。
他是个怪物,彻头彻尾的怪物。
哪怕直至他人死的那一刻他这一辈子仍旧认为自己是个怪物。
萧荣对他没有半分不好,仁至义尽温存体贴。
他不该有半点不满跟怨言。
林随安这样想。
无论萧荣对他做什么这都是他应该受的,萧荣给他的好太多了。
他还不起。
你看,林随安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太懂的知恩图报却又太胆小懦弱。
他不怕别人对他有多坏,就怕别人对他好。
因为这一点好,一点念头,他却能记在心里一辈子。
就像现在,他看着自己怀里睡着了的小黄狸子。
先前决定了要离开却被萧荣一个拥抱轻易打断。
林随安不爱萧荣吗?
谁都不知道,萧荣也不知道,林随安他自己更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见到萧荣他就忍不住眼泪,忍不住满腹委屈。
他忍不住在萧荣怀里去讨要一个拥抱,更忍不住在他耳边哑的不成样子的乖乖。
他忍不住哭腔,只好咬住下唇埋进萧荣肩窝将自己所有的情绪藏进这一方让人安心的天地。
他不敢去用沾着血渍的手去揪萧荣的衣襟,压抑的哭嗝变成止不住的颤抖。
他突然又很想问萧荣昨晚的那个异族青年。
但他不敢,也不该问。
萧荣抱着他走的很稳,一路上一直沉默。
直到他人抱着林随安进了屋,把人稳稳当当放在塌上却没松手,就这这个姿势半跪下去寻林随安的唇舌。
有些急躁但却是安慰,没有露骨的情欲。
是个吮吻,他去吻开林随安咬紧的牙关又退出来,又吮了被咬出印记的的下唇。
“好乖乖”萧荣与他额头相抵,又去亲他唇角。
“不委屈,好乖乖不委屈。”
林随安怎么能不委屈。
他人因为这句话彻底崩溃,带着血渍的手终于握上萧荣的衣襟嚎啕出声。
他哭自己的委屈,也哭因为萧荣哄骗他喝下去的避子药。
他哭的厉害埋进萧荣肩窝,喘息跟话语磕磕绊绊终于忍不住质问。
“你怎么,怎么能,能让我喝那种药……你怎么能……”
“你怎么能……”
到最后他只顾着质问这一句,他人埋进萧荣肩窝哭的毫无顾忌。
这句话像是透过记忆问当时的司商,却又是在问现在的萧荣。
林随安哭着拉着萧荣的手摸去自己的小腹,很执拗。
趴在他腿上的小黄狸子被他哭声惊醒,睁着绿豆眼不明所以。
它看不明白为什么林随安能哭的这么厉害。
林随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满腔委屈突然找到了发泄口,他顾不得什么后果。
第一次如此任性。
他哭着去看被泪花模糊的萧荣的脸,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跟哀求。
像只跌入牢笼里的小兽。
“萧,萧荣,你别,别抛下我,别抛下我……”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