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锃亮的军靴中,皮质的武装带勾勒出挺拔的腰身,他站在靶位前,军帽下狭长的眼睛微眯,带着薄茧的食指扣下扳机。
一声枪响,又是一个十环。
陪着傅逍来靶场的傅子义给面子地拍起手来,十分真诚地恭维道:“大帅好枪法!”
傅逍放下枪,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虎口,摇头笑了笑:“我手生了,还是比不上子义。”
“子义,你知道现在离婚是个什么章程么?”傅逍把原先傅大帅的日常都寻摸得差不多了,终于转回到正题上。
傅子义都没结过婚,哪知道怎么离婚,但大帅问他,他还是想了想,回答道:“大帅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写休书、登报,就是直接把人赶出去,也是可以的。”
“那不成。”
也太不尊重人了,傅逍把枪别回腰间,摆摆手道:“你还是给我找个律师来——现在应该有律师吧?我问问究竟需要怎么做。”
傅子义应下这事,跟在傅逍身后半步,同他一起往回走。半路上还是没忍住问道:“大帅要和夫人离婚?”
“是。”傅逍道。
他想了想,又补充说:“也不是。我就是觉得自己对不起阿珩,也对不起其他人,想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放他们自由。”
“对了,还有一点。往后就都别叫什么夫人、太太的了,都叫先生吧。”
傅子义应了一声,沉默一阵,忽然道:“大帅似乎变了。”
傅逍扭头看他,正对上一双深沉浓黑的眸子,两人视线相触,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傅逍知道自己和原来的那位“傅逍”肯定有些出入,无论他怎样去模仿对方过去的行迹,他都始终是另一个不同的灵魂,有许多事情原先的傅大帅习以为常,他却不能苟同。
所以他虽然在学着融入对方的生活,却也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差点死过一次,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傅逍又是一笑,唇角勾起,双眼微弯,语气有些意味深长:“那子义觉得我这样,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傅子义垂下眼,恭敬道:“大帅自然怎样都是好的,是属下失言了。”
“不,你没有失言。”傅逍对这个最先察觉出自己变化的副官很是满意,老大哥般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你很聪明,我很喜欢。”
肩上温热的触感令傅子义顿在原处,他愣了一愣,直到傅逍已先他一步上了轿车,方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
只是他肤色偏深,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大帅自从上次急病一遭醒来后,似乎整个人都变得有人情味了许多。也不是说以前那样便不好,傅子义想,只是现在这样,仿佛要更好些,有种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傅子义抿了抿唇,也跟着傅逍上了车,司机发动老式轿车引擎,载着大帅与他的副官往法租界驶去。
一路细雪纷纷,街上路人一见车牌便连忙避让,如同躲避瘟神,傅逍已对此状况见怪不怪,暗暗叹了口气,闭目养神,不再看窗外。
唉,道阻且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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