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柒(1 / 2)
拾柒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柄长剑俐落地从黑衣人的背後穿胸而出。凌厉的剑势看起来不像是穿透一副坚实的血肉之躯,更像是刺穿一块布那般轻而易举。
血淋淋的剑尖硬生生地停在漱玉的咫尺之前,漱玉浑身发软,目瞪口呆地看着鲜血沿着血槽不断地从剑尖滴落,染红了浅青色的床箪。
黑衣人在漱玉面前缓慢地倒下来,裴梦瑶面无表情地站在黑衣人的身後。
漱玉娇嚲风鬟,霞衣犹褪地跌坐在床上,汗湿的中衣贴着背脊,他却只是着魔似地盯着裴梦瑶的眼眸。
云去住,月朦胧,夜寒轻。
这是漱玉第一次跟这样的裴梦瑶面对面。
那麽多年来,漱玉魂牵梦萦地想像过千千万万遍,但原来再是辞藻华丽的想像,也不足以形容那双眼眸的万分之一。
藉着床边微弱的烛火,只见那双眼眸的颜色异常妖异,左眸金光灿烂,右眸揉蓝深染,纵是裴梦瑶眉剪春山翠,薄妆桃脸,如此仙容似雪也掩不了那冷酷肃杀的气息。
寻常的眼睛总是有些生气的,裴梦瑶的眼眸却是死气沉沉的,全然没有平日的宜喜宜嗔,就像帝王的九旒冕上镶嵌的金蓝宝石,奢华瑰丽却缺乏感情,冷然无视世人为了得到它们,不惜众叛亲离,牺牲一切。 ?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无疑是极为可怕的事情,因为这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慈悲温情,一旦被盯上了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从很久很久以前,漱玉第一次见到那双眼眸起,他己经注定沉沦在那双眼眸的漩涡里。
裴梦瑶合上眼睛,一会儿後才再度张开双眼,眼眸已经回复平日的漆黑,那股毛骨悚然的杀气也渐渐散去了。
漱玉一点点地回过神来,他很快便发现裴梦瑶深蓝色的衣袖湿了一片,空气里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味。
夜未央,白云寺里却是少有的灯火通明,人仰马翻。对这里惯於清修的僧侣而言,这大约是一个毕生难忘的无眠之夜—现在是堂堂瓕王殿下在寺内被行刺受伤,就算瓕王殿下不计较,一旦天子怒而降罪,白云寺上上下下数十条人命只怕也是劫数难逃。
因为白云寺里只有一些寻常的伤药,住寺打算立刻派人下山到宫里找太医,然而这个时辰城门和宫门自是早已经下钥了。
裴梦瑶摆手道:「不必急着进城,就算是孤,如果贸然命令金吾卫深夜开城门,也是要被监察御史弹劾的。」
漱玉已经换过一身乾净的衣服,他坐在床边,死死地捏着丝绢,眼睛哭肿得就像一双核桃。他少有地反驳裴梦瑶的话,哽咽着道:「殿下乃是天潢贵胄,现在受伤了,就算现在要派人进宫也是不为过。」?
因为漱玉还在内室里,所以住持只是远远地站在四扇木屏风外,住持也劝谏道:「娘娘所言甚是,殿下应以贵体为重。」
裴梦瑶点点头,他向站在床头的小优道:「你派人在城门里守候着,等天亮了城门和宫门一开,就递孤的牌子进宫,看看能不能向陛下禀明此事,请旨让太医过来。」
他顿了顿,又嘱咐道:「记得禀明陛下,这次是孤一时不慎中了埋伏,跟白云寺的僧人无关,请陛下格外开恩,不要降罪白云寺的一干人等。」
「贫僧代表白云寺一众谢过殿下的宽宏大度。」住持跪下来向裴梦瑶谢恩。
小优诺诺应过後,裴梦瑶屏退所有下人,也请住持跪安了,只留了漱玉一人伴驾。
裴梦瑶的手臂受了伤,伤口还是由漱玉亲自敷药包扎的,漱玉哪里能够别居安寝,但又不想在裴梦瑶面前再度垂泪,当下只是别过脸去。
「王妃当真是水做的小美人儿,这眼泪说流就流。」裴梦瑶依靠在漱玉身上,柔声道:「让王妃受惊,孤实在是罪过了。」
阶前细月铺花影,星斗寥寥波脉脉,床前曲屏斜烛,漱玉两点眉颦绿,珠泪盈目,他哭得肩膀微微抽搐着,问道:「是……因为妾身亮了蜡烛,殿下急着过来才会受伤吗?」
「怪不得你,你也是关心则乱。」裴梦瑶拥着漱玉瘦弱的肩膀,漱玉却依然粉香和泪泣,裴梦瑶安慰道:「谢谢你关心孤,孤很高兴。」
漱玉抿紧双唇,终於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些……是什麽人?这次出行不是没有知会外人吗?」
他平日不会对裴梦瑶那麽死缠烂打,但现在他实在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顾不得身为王妃该有的贤慧体贴,他只是想要关心裴梦瑶。
裴梦瑶却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倒像是现在受伤的不是他。他的素手轻掩檀口,打了个小呵欠,似笑非笑地道:「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毕竟孤小时候就跟着祈大将军上沙场杀敌,至今已有十数载,实在开罪过不少人,孤也不知道是哪个仇人找上门。」
漱玉翠袂半将遮粉臆,抽噎地道:「妾身……实在没什麽用……不能为殿下分忧……」
裴梦瑶捏了捏漱玉的手背,笑道:「你可是孤的王妃,谁敢说王妃没用?」
漱玉知道自怨自艾也是无补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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