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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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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

漱玉双手接过那柄轻巧的银妆刀,他的心头一片冰凉,呆呆地看着裴梦瑶。

夜深绿雾侵凉月,飞花澹澹风,碧纱窗影,卷帐蜡灯红,只见漱玉髻嚲乌云坠,翠眉山敛,清泪宛若两剪秋痕,平分水影。

他当然知道这柄银妆刀的最後一个作用—也就是裴梦瑶不曾开口言明的作用—到底是什麽。

裴梦瑶深深地凝视着漱玉,那双眼瞳是如此漆黑幽暗,如同树悬凉夜月,风散碧潭烟。

他依然没有说话。

漱玉从来看不透裴梦瑶的眼瞳,他曾经以为自己有点触碰到裴梦瑶的眼底里藏着的心事,但现在他才恍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懂得裴梦瑶。

银妆刀既是在保护漱玉,也是把他送上绝路的刽子手。

虽然没有人胆敢宣诸於口,但圣上恐怕不日便会晏驾,然後事态很有可能发展至宁安帝姬以漱玉威胁裴梦瑶,若届时裴梦瑶宁愿无视他的发妻的性命也要登上龙椅,这必定会影响裴梦瑶的声誉。?

然而,如果漱玉在宁安帝姬发难之前自裁,裴梦瑶的行事就不会再有任何顾忌。

反正裴梦瑶将会跟宁安帝姬撕破脸,当初宁安帝姬赏赐他的妻子,他自是不用再虚与委蛇了。?

即使宁安帝姬不把漱玉当作手段,要是裴梦瑶一朝黄袍加身,他当然不能让这出自娼门,又是男儿身的祈妃当他的皇后,他将会挑选一位合乎心意的女子,成为尊贵无比的一国之母,而漱玉只会成为碍事的存在。

因此,为了裴梦瑶的未来,漱玉必须死。

也许裴梦瑶是真心感谢漱玉等候着他从战场上归来的情深,才会临幸漱玉,对漱玉关怀备至,然而这份感谢在裴梦瑶的锦绣江山,帝王基业前自是不值一提。

漱玉这才明白,原来裴梦瑶的未来从来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从来只是一个多馀的人。

他们的姻缘,从一开始便是错了,性别丶身份丶地位……全也错了。

哪怕漱玉心里想的念的,也是跟裴梦瑶白头到老,但因为他是男人,因为他的卑贱出身,他早已被剥夺了这个权利,不曾在裴梦瑶的考虑范围里。

漱玉无论怎麽努力改变自己,学习那些繁文缛节,使自己成为一个称职的王妃,这些努力在现实面前还是不堪一击,不足以跨越他和裴梦瑶之间差天共地的距离。

他早该知道的,他永远也配不上裴梦瑶,高贵的瓕王殿下,未来的帝王。

「王妃,你可明白孤的意思?」

裴梦瑶的语气是如此淡漠,就像是随意地抛弃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物。

他的唇瓣轻轻地印在漱玉的额头上,这双唇曾经说出那麽多缱绻情深的话,曾经或是热烈,或是柔和地亲吻过漱玉那麽多遍,此刻却冷冰冰得可怕,使漱玉打了个激灵。

然而,就算裴梦瑶的怀抱是那麽冷,漱玉还是蜷缩着埋首在他的胸前,放任自己被不断地冻伤,直到痛苦变得麻木。

因为,裴梦瑶早就是漱玉唯一的归处,唯一的眷恋了。

能够当上裴梦瑶的王妃,被他记得,被他拥抱,被他亲吻,被他宠幸,被他呼唤自己的名字,漱玉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埋怨了。

活在污泥里的蝼蚁,怎麽能够妄想陪伴凤凰翱翔天际?

这柄银妆刀就像裴梦瑶,如斯光华夺目的容颜下,偏偏藏着冰冷锐利的内在,但漱玉还是把银妆刀紧抱在怀中。刀柄印满凹凸不平的纹路,如同无数尖刺狠狠地刺进漱玉的心里,一颗心早已血肉淋漓,他依然不愿意放手。

淡月朦胧,梦随宫上风声残,泪逐楼前花片落,漱玉双蛾颦浅黛,粉泪暗簌,他的眼神是如此空洞,嘴里平静地说出他知道裴梦瑶最想听到的答案。?

「妾身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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