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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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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勉强遮挡着漱玉的疲倦。

直至乘坐凤轿回到望舒殿,漱玉方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夜空霜落,雪花飞歇,望舒殿里早已烧起地龙,红踯躅繁金殿暖,槛窗下一瓶疏梅冷蕊幽芳满,茶茶侍候漱玉逐件脱下繁复厚重的礼冠吉服。

饶是已经过了立冬,这几天也在下雪,但穿戴着这身礼冠吉服也实在难受,使漱玉香汗淋漓,精疲力竭,颈项尤其酸痛,他却只是紧张地问道:「刚才我没有犯什麽错吧?」

茶茶一边把礼冠递给旁边的小阍寺,一边忙不迭地道:「娘娘的礼仪极是端庄。」

漱玉想起当年自己跟裴梦瑶成亲时,差点误了跪拜的时机。这麽多年过去了,他总算稍微习惯了这些繁文缛节。

心里感叹着,漱玉走到书阁里,坐在黄花梨高束腰雕葫芦书桌前,展开贵妃的金册。

细封丹诏紫泥香,朱篆龙纹御书光,纯金打造的金册里以阴文刻着封为贵妃的圣旨,一行行阴文在雕花银烛下更是金光灿烂,几乎闪花眼睛。

漱玉却是面色沉重地凝视了那本金册良久,他突然抽出一根玉龙纹管珐琅斗提笔,随意蘸了墨,在旁边刚刚栽好的玉版宣上写下「嫣」字,从「女」字部首—也就是他从今以後的封号。

不同於後宫的惯例,这封号不是由礼部拟定再交由帝王首肯,乃是由裴梦瑶亲口一锤定音。

漱玉很清楚,裴梦瑶会选上这个字跟他们的初遇完全无关。

嫔御素来以女子之美德为封号,例如是贤良淑德,漱玉的封号却跟这些品德扯不上半点关系,听起来倒像个只靠姿色迷惑君王的红颜祸水。

这的确是事实。

出身娼门贱籍,父母不明,不守妇道,无法为帝王传宗接代—漱玉怎麽配得上贤良淑德四字,裴梦瑶册封他为只低皇后一等的嫣贵妃,想必是念在救驾有功而已。

风透疏帘月满庭,钿筝斜倚画屏曲,不知不觉漱玉早已泪界莲腮两线红,泪珠一滴滴地落在玉版纸上,把那个以簪花小楷写成的「嫣」字泡得化开了。

到了现在,漱玉才胆敢偷偷地哭出来,他知道嫣贵妃已经是他在後宫的最高点,他今生今世只能远远地仰望着皇后的凤座,却永远无缘染指。

皇后和贵妃,相差的何止是妻妾之别,仪杖之别,漱玉只是芸芸嫔御的其中一人,升降也罢,生死也罢,不过是帝王一念之间的事情,皇后却是小君,将来能够与皇帝合葬的人,他们是举案齐眉,白头到老的夫妻,他们的一切是帝王的家事,也是国事。

漱玉知道自己所得的已经远超於该得的,他甚至免了自裁而死,为什麽自己还是那麽不知足呢??

他宁愿不要什麽冷冰冰的名份地位,不要一生富贵无忧,他宁愿受尽折磨,宁愿当个不见天日的秘密情人,只要裴梦瑶是真真正正地喜欢着他,就像自己对着裴梦瑶的喜欢,那他就心满意足了。

若漱玉有点骨气,那时候他应当逃出皇宫,开展全新的生活,但他还是死皮赖脸地留在裴梦瑶的身边。

哪怕只是无望的爱慕,假如望舒殿和未央宫的距离已经是今生今世他们最近的距离,那漱玉愿意一直守候在望舒殿里,至死不渝。

正在此时,未央宫里的阍寺传来圣上的口谕,裴梦瑶的圣驾将至。因为圣上体谅漱玉身体欠佳,兼之天气寒冷,恩准漱玉在望舒殿里迎驾,不必冒着寒风在殿外迎驾。

未央宫的阍寺离开之後,漱玉又坐下来,抽出丝帕擦去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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