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3(2 / 2)
在肩上有千斤重。Nicolas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他低头看着雪白瓷盘,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压迫感只存在短暂的瞬间,罗月江收放自如,仿佛还是那个彬彬有礼的绅士。拉扯家常打发时间他很在行,餐厅里偶尔有高脚杯碰撞响动。
晚餐完毕,也仅仅是夜幕初现。罗伊握着Nicolas手心,掌中还有热汗。青年轻轻拽他胳膊,眼神示意他赶紧说点什么把罗月江支开。
“我……可能要先送Nico回去。”罗伊自然接收到信号,但罗月江也不好对付,“他住在中部,离这里比较远。”
天色一暗,西尔维娅宴会厅便愈发光耀夺目。颁奖典礼快要开始,Nicolas最不想看到的两个人竟然都在这附近。罗伊可不能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罗月江目光扫过他俩,“无妨,我没来过这里,正好也想一个人逛逛。”他看向金色圆顶,“那里为什么站了很多人?”
“今天是电影节颁奖典礼,很多明星都会来。”罗伊如蒙大赦,“你要过去参观吗?”罗月江不关注娱乐新闻,但这种机会可不多见。
“电影……”罗月江琢磨片刻,“好吧。”他看向Nicolas,“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罗伊余光看见Nicolas脸色略白。“当然。”他说,“下次见。”
他们点头告别,罗月江走向宴会厅,而青年抓着罗伊衣角,默默垂头离开。
“你怎么了?”眼见罗月江消失在人群中,罗伊赶紧问。餐厅的菜品非常棒,他也精确地知道Nicolas的口味和营养需求,应该不可能出问题。
“他想杀了我。”Nicolas说。
罗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用力拽着走向停车场。
热闹·。
这个词从来离罗月江的生活很遥远。他喜欢安静的办公室,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会议间,生命中听过最吵闹的就是婴儿罗炆星的哭声,有许多次他都想掐死襁褓里的小玩意。
但和那个人有关的一切,总离不开声音。酒吧里杯盏碰撞,客人哄笑嬉闹,扑克牌在指尖飞舞刷刷作响,枕边耳语情话。就连告别也像撕碎一朵玫瑰丝绢。
纯黑布加迪停在红毯前,一时山呼海啸震天,此起彼伏的闪光灯照亮紫罗兰夜空。罗月江站在人群中,看着安阳下车,在长枪短炮中冲着拥挤的人群挥手。为了参加这场重要的颁奖礼,他的设计师别有用心,在黑色丝绒礼服的基础上,别了一支凤凰翎胸针。上帝太爱他了,甚至舍不得给他的轮廓留下一点生活的磋砺。这就是为什么罗月江在踏出机场的一瞬间就发现目标:无论安德烈是否是真名,安阳永远不会变。他是一团火焰,没有什么委曲求全,只会熊熊燃烧直到生命最后一天。当初酒吧的魔术师是无名之辈,如今的他早已站在巅峰。
记者和摄影师们跟着安阳往这边来。罗月江知道接下来的流程千篇一律:签名,采访,入席,等待颁奖。男人的影子在斜射的明亮白光下被拉得很长,碰到自己鞋尖。这是二十年来他们最近的距离。
他看见安阳接过旁边有粉丝冲上来递过的签名板,笔下龙飞凤舞。
“……安德烈。”
他自然而然跟着笔迹读出。热量出口时触碰空气,凝结成缥缈的白烟,被欢呼的海潮推着身不由己地向前。闪光灯像雪一样噼噼啪啪地落男人一身,照得黑色西装肩膀一片亮白。他读过无数遍,却还是不能像本人一样发出灵活的卷舌尾音。十九岁的安德烈反复纠正,但每一次都差之毫厘。最后他们放弃,变成安德烈学他半生不熟的口音。
安阳的脚步顿了一瞬,于是身后簇拥的种种也跟着停下。他瞪大眼睛,忽然回头,目光不可置信地在一群中来回搜索,脖颈侧边因用力吞咽唾沫而突出两根青筋。
“……Evan?”
可是拥挤的人群充满密密麻麻的陌生面孔,无一例外是狂热的眼神。身旁的陪同者轻轻拉扯,这是不允许失误的现场直播,在他们身后还有来客。安阳流畅地回身,朝前走出一步作为应答,像过了乐谱中的一个停顿符号而非突兀的插曲。于是行队继续向前,所过之处迎接盛烈欢呼,仿佛帝王即将加冕。
走过星光大道,奔赴红毯看热闹的行人与罗月江擦肩而过。一路之隔,这里寂寥得冷清。他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冲着手心哈了口热气。发动机轰鸣,刺眼光芒照亮湿润的地砖。冻春时分,暖流将至未至。雨丝如细雪落地,车灯中飘着蒸气云烟。罗月江臂弯抵着膝盖,双手覆在脸上。
“再见。”
车里空空荡荡,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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