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2 / 2)
换了新衣,是母后最喜欢的藏青色。头发也洗干净、重新梳扎规整,看不出半分落水的样子。
景阳宫前,史煜深呼吸几次,做足了准备,方才迈步。宫女见了他先是行礼,而后才进门通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门内传来极熟悉的声音:“到了就进来,折腾什么。”
史煜一听这话便迫不及待地进了门,见母后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也不顾什么规矩,一门扑进母亲怀里,软着嗓子道:“娘,孩儿好想您。”
李宛真一手搁下茶,揪着耳朵把史煜拎起来:“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学会撒娇了。男子汉大丈夫,什么想不想的,给我好好说话。”
史煜被提溜着脑袋,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委屈巴巴地道:“疼。”
李宛真松了手,嘱咐宫女去小灶端酥糖点心来,又向史煜道:“好端端的哭什么哭。”
史煜吸吸鼻子,控诉道:“都是你捏疼的。”
“小兔崽子皮实了不是,”李宛真也笑了,“这就喊疼,以后可怎么办?”
史煜半跪着趴在李宛真膝上,又轻声叫:“娘。”
“怎么,被人欺负了?”
“恩。”史煜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又怕被她看见,低着头。
李宛真顺着史煜的背,也慌了神:“谁胆子这么大敢欺负到我儿子头上?说出来,娘帮你收拾他。”
“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是做了个噩梦。”史煜擦了把眼泪,“再说了,等我长大以后肯定就打得过他们了,才不要娘帮忙。”
李宛真忍不住笑,道:“我家煜儿这是长大了,知道丢人喽。”
史煜气鼓鼓道:“我本来就是大人。”
李宛真用手刮了下史煜的鼻尖,道:“不管多大,在娘这儿你都是小孩。”
史煜本来想问,要是我以后当了皇上,还能在您这儿当小孩吗?不过这话本来就是哄人的,听听就罢了,哪能真作数。
宫女端着点心和茶水进来,行礼后贴心地退下。
史煜吸了吸鼻子,坐在榻上乖巧吃饼。李宛真一一问过宫中近日可发生了什么、吃了什么、学了什么,又问:“听说你能拉满十斤弓,准头也不错?”
史煜忍不住翘尾巴:“马马虎虎吧。”
李宛真道:“这事儿家里也听说了,你外公还说你有练武的天赋,想着把家里的武功秘籍给你练练。你身边虽侍卫众多,也不能太过依赖,还是要学些防身手段才好。”
史煜顺从道:“母后教训得是。”
“又不好好说话。”
史煜眨眨眼,狐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咱家有什么秘籍?不会是外公唬人的吧?”
李宛真道:“祖传的,只传嫡长子,给你算是破例了。”
“哦。”史煜点头,趁机把最后一块点心也扫荡干净。
两人一问一答地聊了一会儿,又有好几波人来求见皇后。身为一宫之主要操心的事儿不比皇帝少,史煜也不好待得太久,只是走时仍有些不舍,还是李宛真哭笑不得地说了一句又不是见不着了,这才让史煜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想到前世。
李家落得满门抄斩,一朝之后被打入冷宫,不出几日便传出自尽的消息。他最后一次见到母后……太久了,记不清了。
记忆里母后特别不喜欢宫中那些繁文缛节,每次自己去找她也总是问来问去的,一会儿要他好好读书,一会儿又唉声叹气,不知道念叨什么,听着烦闷,久而久之自己也很少主动去探望请安。他从前总想不明白,现在才隐约能理解,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块朽木,知道太子之位并不稳固,时时担忧会有什么变故,而后的一切也却如她所担忧的那样一一应验。
他在心里发誓,这次不会了。
课业乏味,史煜顶着才九岁的壳子,又立志发愤图强,能寻的乐趣就更少了些。
洛言之倒和前世一样没什么变化——仿佛书房那日的对话只是他一人错觉,教的也没什么变化——自然,他前世没学会的,这辈子顶多从一窍不通变成一知半解。
唯一和上辈子有点区别的是,他二叔居然还真把所谓武功秘籍给带过来了,连字带图的乍一看像是什么三流话本。李家明明以枪法名震天下,秘籍讲的却是刀法,实在让他怀疑其真实性,不过看二叔一脸认真的模样,他也只能将信将疑地跟着练。
背书、练字、习武,日复一日。若不是每晚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几乎和从前没什么差别。
一转眼,就到了七月七日乞巧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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