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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6

part.6

谭枋平打开大门,过了白露,山里的清晨有一股子刀芒味儿。

他过了屋廊,准备去生火。

小雨?

谭山雨在她房间外边的屋檐底下写作业。大点儿的,齐大腿高的木凳就搭窗户下面,谭山雨坐矮凳子,早上六点多,天清亮,映地试题册和草稿本白花花的。

爸,谭山雨停笔看了她爸一眼,炉子我生了,才燃起来。

谭枋平哦了声,走两步,看看他大女子,那也不知道说啥,我去工地上看哈,你妈等会起来了煮饭,把你舅和那个妹妹待好。

谭山雨说晓得了,看着她爸走出院子,背影一步步拉远才收回。

她写作业不分神,写完物理实验,她妈出来了,说了几句话,一个继续写,一个到厨房做饭。

晚上,空气里的水蒸气凝结成小水珠,到早上蒸发,所以早上冷,一会儿,太阳的辐射角慢慢变大,照照就会暖和。

还见不到明晃晃的太阳,只是那股清不见了,天色更白,远山近树,没黯淡的光景。

她舅是这时出来的,不到七点,她妈刚把米装好,水还在锅里冒着稀稀的蒸汽。

她舅路过檐下,穿着她爸的拖鞋,脚后跟露了一半在外面,鞋前面不突出,没使劲儿挤。

舅。

嗯。这么早就起来写作业了,很用功。

谭山雨说,没有,作业多。

卫泠笑笑就没说话了,进去换了鞋,和卫继祯聊起家常。

两人既说村里的事儿,又说城里的事儿,村里的事儿无非围绕卫继祯这个家,她爸妈家,小妹卫继娴家,城里的事儿就是卫泠的工作,他媳妇儿的工作,他媳妇儿娘家,卫嘉薰的学习。

卫继祯说:小雨开学到你们家去麻烦那么几天真是不好意思,放假你这又送回的

这个话题在昨天饭局就拿来说过,卫泠说都是一家人,正好也要回来。

也要回来才是重点。

谭山雨听他们讲,吃过早饭就去爸妈家,卷上好久没落字,她眼神不知道看的哪里,一会儿抬起来,嫩白黄的太阳从树影后冒出个尖。

谭山雨走出堂屋,白光把院子水泥地照地像涂了什么,古人说的金波,清辉,不像。

所有山水草木,车路房屋,不比白天那么显眼,静静默默,披了层帐子。

她躺在床上,许久都没见那人进来。

那人是卫泠,谭山雨听的出爸妈和妹妹的脚步声。

她向院子四周望,也老远看到厨房挂着锁,那肯定在卫生间了。

她爸喝醉了酒,常到卫生间吐。

她想起舅睡前晕晕乎乎的样子,显然喝大发了。

卫生间需从堂屋外的廊绕到背后,那顺流一个小水沟,灯黑摸不惯,一脚踩进去。

没开灯,谭山雨拉了开关,pia,灯扑地亮起,就看见她舅扶在墙上,像根电线杆柱子,灯光刺地他不舒服,眨巴眨巴地抬起头。

也不知道刚从卫生间出来,还是一直磕在那儿,谭山雨走过去问:舅,好些了没有?

卫泠收了手,摆摆头,又点头,才看谭山雨,嗯我没事,你回去睡吧。

她舅的声音有股嘟囔劲儿,谭山雨不放心,要不要喝口水?

行,说着拔腿就走。

诶诶,卫泠走两步就扶墙,扶墙撑一把又走,谭山雨跟在他身边,一直转到前面院子,舅,舅,你在这儿坐着,我进去给你倒水。

她在厨房接了一瓷缸水,端出来还很烫,就一直拿在自己手里,等它变温。

一人站着,一人坐着,安静地过头,谭山雨嘴巴有点躁,想说说什么,只喊了声舅。

嗯?

卫泠拖着长长的鼻音,抬了下头,见没有下文,又没动静了。

舅,你那个啥

谭山雨并不想问,舅,你是不是很累啊?

说着夹舌头的方言累,和没有感情的幼年玩伴聊过去累,和姐姐姐夫拉距离累,学做一个融入这儿的人累。

她并不想问,但在面对一些和她遥遥远远的人时,她舌头反而快过大脑。

那种不确定性让谭山雨偶尔是个躁动的姑娘。

所幸这次止住了,她问成了,舅,你是不是酒量不大好

啊昂?

她舅像在反应她的话,脑袋埋在臂弯里,肩膀忽地抖动起来,在低笑。

就是干服务业的,卫泠指他的银行工作,不喝酒不可能,和客户谈,喝酒,和领导喝酒,和他们大堂经理,还得喝酒。

末了,到哪儿都得喝酒。

那舅,你喜欢喝酒吗?

啊?卫泠醉了,别人不管你,喜不喜欢。那是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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