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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醉生梦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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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沉稳的钟声,悠转久绝。

嬴阴曼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非常朴素的白色床帐,空气中弥漫着清冷的花草树木的自然香味。

她应该在奢靡华丽的风月楼,这里是哪里,她在做梦吗?

嬴阴曼侧头,透过半透不透的罗纹帐帘,看见一个青色的人影,正在伏案写字。

许秩。

原来她真的在做梦。

她趿拉着鞋子,走到案边,问:“你在干什么?”

“抄经。”梦里的许秩会回答她。

嬴阴曼拿起纸,一眼瞄过去,“抄经做什么?”

“静心。”许秩抄完一句的最后一个字,放下手里的笔,看向嬴阴曼。

行坐起立,仿佛真人,一言一问,都有回应。如果她碰,可以摸到他吗?

嬴阴曼伸手搭到许秩肩上,许秩的目光跟着转到她手上。随即嬴阴曼坐到了他怀里,虚幻非但没有消失,甚至僵硬了一下,然后也抱住了她的腰。

好暖和。

“你还要静心?”嬴阴曼靠着他胸膛,侧耳倾听强有力的心跳,起初有些快,渐渐平复,带着她的呼吸与心跳也变成了相同的节奏,“心静了,人就死了。”

“心不跳了,人才会死。”即使是在梦里,许秩还是一本正经。

“有什么区别吗?”嬴阴曼把玩着许秩滑到前面的发带,淡绿色,像初春的芽。

这真是一个真实无比的梦,甚至有许秩身上的味道,形容不出来,和房间中固有的草木香和契合。

“心有静的时候,就有不静的时候;不跳了,就再也不会跳了。”

原来是这样吗。她一直觉得热闹狂乱才是一颗心该有的姿态,才可以证明自己活得很快活。一旦平静下来,她就会死于平静。所以她游乐、戏弄、喝酒,只希望能一直喧闹下去。

现在,她的心跳得有点累了。

“怎样才可以和你一样静下来?”

“你就是你,为什么要和我一样?”

“可我觉得好难受。”

“你为什么难受?”

嬴阴曼摇头,头发贴着许秩身上柔软的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不知道。”

沉默。

之后,许秩问她:“你恨他们吗?”

“谁?”

“妍夫人和……”

“不恨。”不待许秩说完,嬴阴曼闭上了眼,轻描淡写地回答。

许秩默了片刻,重复了一遍:“你真的……不恨他们吗?”

又是片刻无言。

怀里的嬴阴曼突然开始急速喘息,是心脏疯狂纠痛跳动、呼吸不过来的表现。

直到这颗已经疲惫不堪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这份痛苦,猛地,嬴阴曼从许秩怀里坐立起来,揪着他的领子,声嘶力竭地说:“是!我恨他们!你满意了吗!”

她干瞪着眼,眼泪如山泉水,涌了出来,汇成两条细细的溪流,“他们把我扔在咸城,又生了个儿子。王后死了,太后就把我扔回汧阳。现在,你也不要我。没有人要我……”

她所相信的真相,都是假的。自已原来并不是先王后的亲女儿,甚至养女都算不上。

她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被人强拉上去往汧阳的马车,没有一个人来送她。

祖母太后、父王,为什么忍心让她离开?她的生父母,当年又怎么舍得扔下她一个?

因为比起她,太后更希望秦王能孕育一个自己的孩子,华妍和秦弄更爱他们的儿子。

她到汧阳看到的,是只和她差一岁的秦微。

五岁的秦微非常闹腾,妍夫人和秦弄根本没空管她。

别人说她是假公主,她缩在柜子里一整个下午。黑暗中,她无比希望妍夫人可以找到她,然后她会搂着妍夫人的脖子,叫她一声“娘亲”。

可是一切都没有发生,阖府上下,没人找她,妍夫人也在带着秦微认字读书。

他们的幸福美满中,并不包括她。

“我做错了什么!”眼泪刷刷地往外冒,嬴阴曼攥着许秩雪白的领子,渐渐无力支撑,靠到他肩膀上,发出的质问,变得细若蚊吟,“你告诉我做错了什么,要被人扔来扔去……”

既然没人喜欢她,那她就不要别人的喜欢了。她要恣意地活着,只为自己的舒服而活着,不顾及、不压抑,热热闹闹、轰轰烈烈。

她重新回到咸城,成为阳兹公主,听说了许秩的事,爹娘不要的可怜人,同她一样。

咸城很大,又很小。不等嬴阴曼去找许秩,他们就王宫相遇。

“你就是许秩?你怎么和你爹娘长得一点儿都不像啊?”其实嬴阴曼根本没见过许淇夫妇,她就是想揭开他的伤疤看看。

然后他被气走了。

她好像只成功过那一次,越长大,许秩君子入兰的名声越胜。

什么光风霁月、端方君子,那不过是他虚假的伪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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