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 / 2)
洗头房在地下一层,他一阶一阶往楼下走,下了十阶之后,走到了一个平台。
“以为是个半地下室,没想到还挺深。”张连冷笑,转过平台,再往下一层走去。
黑暗中的楼梯格外寂静,格外阴冷。
他呼出的空气凝成一层白雾,被雨淋湿的外套罩在身上格外冷。张连犹豫着脱下外套,却被瞬间灌入领口的冷风激出了寒颤。
“怎么还没到?少说也下了两三层了吧。”他嘟囔着,放慢了脚步。
一、二、三、四……每下一层台阶他都在心里计数,直到数到二十的时候,停下了。
这不对。
彻骨的寒冷从脚板一直升到了后脑。
这是什么情况?哪里的半地下室有这么深,他起码走了五六分钟还没有走到,一路上连个门也没有灯也没有,这样的洗头房能有顾客吗?
眼前除了手机电筒白光照出来的那一小块台阶,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身前还有多远,身后有没有人,在漆黑一片中,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在寂静的走道里听得格外清楚。
可是越仔细听,越好像在这样的呼吸中,听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呼吸。
“谁在那里?”张连吼。
没有人回答。
再深处的楼梯却传来了若有若无的歌声:“丢手绢,丢手绢,不要告诉他……”
低沉的女声,像是李世华的声音。
张连猛地举起手机电筒,小小白光照亮的地方,仍然是空无一人的,望不见尽头的楼梯。
撞邪了,他这是撞邪了。
张连再不多想,立刻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往楼梯上跑。他跑得那样快,跑得满身都是汗,胸膛因为剧烈运动而起伏不定,喉咙干哑,甚至想要呕吐。
明明下楼的时候只走了几分钟,可他现在跑了这么久却依然看不见尽头。
楼梯之上仍是楼梯,无限的楼梯,永远不停止的楼梯。
背后除了歌声还是歌声,一句句重复的“丢手绢”像是在念经,吵得他后脑炸裂一般地疼。
“别再唱了!别再唱了!别再唱了!”他猛地转过身,双眼通红,朝着眼前无穷尽的楼梯怒吼,“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滚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
低沉的女声也渐渐停止,只余下一声耻笑似的叹息。
眼前突然陷入一片漆黑。
张连心口狂跳,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瞎了。
几秒钟之后,他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开了太久的电筒,没电自动关机了。
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无尽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张连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努力去摸身侧的墙壁,再一点点挪动双脚。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摸不到,却能感觉到清凉的风从下而上,吹拂在他的脸上。
那诡异的寒冷不再有,变成了一阵阵舒爽的风。
鼻腔里满是清新湿润的气味,像是……刚刚下完雨的户外。
一切的迹象都告诉张连,他不再在刚才那个恐怖的永远走不完的楼梯里了。
可是他现在在哪里呢?
为什么眼前仍然是一阵漆黑?
身体本能感觉到危险,张连双手平举,再也不敢挪动一丝半毫。
可是指尖却突然触到了一片柔软,像细腻的绸子,像是女人的一片衣角。
他下意识伸手去抓,身体前倾,失去了平衡。
张连抓到了。
原来是一块天蓝色的手绢,角落里用白色的线,十字绣了他的名字,看起来是那么熟悉。
而他的眼前也终于不再一片漆黑,看见了他停在楼下的,现在只有火柴盒大小的车。
清晨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街上的行人也只有指甲盖的大小。
张连站在18层的顶楼,站在岌岌可危的楼沿,这个李世华曾经决意跳下去的地方。
他紧紧握住一块天蓝色的手绢,失去平衡的身体徒劳地挣扎着,却怎么也逃脱不了坠落在地的结局。
丢手绢(四)
清晨五点半,安静的宝灵街上飘下了一片天蓝色的手绢。
像是谁家晾的衣物被风吹落,那片天蓝色的手绢直勾勾地坠在了马路边沿的台阶上。
只是一块手绢而已,没有人会在意。
可是手绢旁边,却渐渐汇聚起了暗红色的血迹。
张连眼睛微微睁开,两条腿怪异地扭曲着,血水跟随着大雨之后地上残余的积水,朝着“茉莉洗头房”的方向流去,却在滴落半地下室的窗户前,被草草搭在一起的破木板盒塑料泡沫挡住。
救护车很快来了,又很快开走,仿佛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有早起的街坊经过,不满地唾一声:“谁这么没素质,大清早在这里杀鸡,弄得满地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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