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2 / 3)
莉咯咯笑了起来,掰着手指头念叨,“一手生死簿,一手判官笔,生老病死,婆娑无常……”
她越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说,他听在耳中越是觉得胆战心惊。
她到底是谁?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听到她这样形容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依然让他情不自禁地怀疑到底是她疯了,还是他听错了?
小海的眼神顺着阎王爷漆黑的面孔一点点往下,挪到了他身上披着的红色霞袄,又渐渐往下,挪到了他盘起的腿上平放着的两只巨掌上。
粗黑的手指根根分明,雕琢得栩栩如生。阎王像的一只手上放了一本黑底白字的生死簿,另外一只手摆出了拿笔的姿势,可是手指之间却空空如也——恰恰好,少了一根笔。
判官笔。
黄泉路下,了断阴阳的判官笔。
“黄泉路下奈何桥,奈何桥畔彼岸花……孤魂野鬼走到桥上可不要左顾右盼,孟婆可就在桥口坐着呢,端一个小碗,拿一个大木桶……”茉莉絮絮叨叨地,小小的脸上露出异样的光芒,像是一个天真的孩子,给旁人无比骄傲地介绍着自己的家乡。
小海的心里隐隐有了猜想,走到詹台的身边,压低声音说:“……阎王像手里的笔,去了哪里?被谁毁了吗?”
詹台眸光一闪,抿了下唇:“……你知不知道,阎王爷的笔是什么做的?”
“铜笔铁砚,狼嚎朱砂,千钧一般,握在阎王巨掌当中……”詹台的声音越来越轻,“你说,这笔沉不沉,重不重?”
“重啊!当然很重……”小海摸不着头脑,“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是很重的。”
“你问我笔在哪里……”詹台的目光缓缓地落在茉莉的身上,“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所有活人都只有临死之前才能看见她?为什么她对与廖花儿这件案子有关的人的命数,都了如指掌?为什么她神通广大,不仅可以预知未来,还可以改变一个人的生死?”
“世界上哪有人可以做到这样?世界上哪里有鬼能做到这样?”詹台说,“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写明了的,能知道的,又能是谁?”
“你问我笔在哪里?”詹台深深吸了一口气,“铜笔铁砚,皆知沉重。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花儿,叫重笔茉莉?你有没有想过,她取茉莉这个名字并不是因为她是茉莉,而是因为,她日日都能看见茉莉,闻见茉莉,想见茉莉?”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来,又会在什么时候离去。
詹台的一字一句,好像声声雷鸣,在小海耳畔轰然响起。
而茉莉恰好在这个时候转过头来,眼睛在琐碎的阳光下晶晶亮,笑容又浅又淡。
“黄泉之下,是为我乡。”茉莉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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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海心神激荡,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茉莉却像是压根没有察觉到似的,伸出手来戳戳詹台:“嘿,快点呀,你还在等什么?”
詹台深深看了一眼小海,突然一跃而起,踩在了正殿阎王像前的桌案上。
阎王像身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被詹台扫起袖子伸手拂去。灰烬纷纷扬扬,仿佛飘落的雪花,呛得小海一阵咳嗽。
他咳出了眼泪,眼神正在朦胧间,却隐约看见詹台一把掀开了阎王头上戴着的冕冠,从阎王的头顶上拿下来一个白花花的东西。
直到他拿着那白花花的东西,走到小海的面前,小海擦去眼泪,才终于认出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颗雪白的、干净的,人的头骨。
拉大锯(六)
廖小妹离家多年,第一次带着丈夫和女儿回乡,是为了奔丧。
一路上丈夫老黄并不多话,女儿却对从未谋面的外公外婆十分好奇,一个劲儿地追问:“妈妈,妈妈,为什么我们从来没有回去过姥姥姥爷家啊?这样,每年压岁钱我都少拿了一份。”
“就是你每年都回去,你也拿不到几分压岁钱的。”廖小妹轻轻拍了拍女儿,想到父母的偏心和童年时的苦痛,烦躁地摇了摇头,“回去一趟太远了,盘山路开来开去,怕你晕车吐了呀。”
她的谎言并未能维持多久。
新修好的国道大大缩短了回乡的路程,再过上几年高速路会直通勉县,回家甚至会比现在还要方便。可是她想起这件事,却只是庆幸自己再也不用回来了。
老黄把车停在国道旁边,他们坐了一辆电动三轮车直奔廖家村。女儿新奇地探出头去,却被扬起的黄尘呛得不停咳嗽。
还未进村,唢呐咿咿呀呀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仿佛唱戏的唱腔,本应是哭丧的哀乐听在耳中却莫名有几分喜感。
丧乐越来越近,喧哗声越来越响,廖小妹深深呼吸,平复了心情,牵着女儿的手,跳下了三轮车。
她的脚还没有落地,就被一群披着白衣的婆婆姨姨围了上来,有人从她的手里牵走了女儿,有人慌慌张张地把那白色的孝服兜头套了下来,有人或是好奇或是不怀好意地高声质问:“老爷子前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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