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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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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九翻过山,爬过水。

他求山,也求水。

“我的子民需要庇护。”

跌落崖底,沉入暗河。

“鲜美的野果,甘甜的清泉。”

不曾予他裹腹,不曾解他饥渴。

徐承九,徐承九。

“你为何来。”它摇落了满身花瓣。

花瓣将他浮起。

他爬起,湿漉漉地跪下,冰渣子冻得他瑟瑟发抖。

“我的子民需要庇护。”他从不哭泣,此刻他却泪流不止。

寒风不留情,冻伤他的脸颊。

“请您庇护我的子民。”他虔诚地跪拜。

尊贵的君王亲吻它蜿蜒的根须,也亲吻它光秃的枝干。

“我已将死去。”它不忍,摇落最后一片花瓣,替他擦干泪水。

他面色惨淡,了无生机。

“待到冬来。”它怜悯地俯视这个可怜男儿,叹息。

“在你跌落的山头。”

“你将见我。”

它顿住。

“我将非我。”

雁过留云。

“入春了。”它颇为寂寞地感慨。

徐承九抱紧了自己,怔怔望出深黑的断崖。

“我怕冷。”它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我喜欢春天。”它的神情温柔起来,枯萎的树枝随着春风摇曳,“那么的生机勃勃。”

它的眼睛不大好了,但耳朵还明朗。

它倾听嫩草破芽,花苞绽放。

“我熬不到春天。”徐承九紧咬牙关。

“我也时常熬不到。”它淡淡地低头,审视自己身上七七八八的伤痕。

“冷风撕裂我的花瓣,暴雪掘挖我的伤口。”

“真苦。”它叹气。

“你不该在那时开花。”徐承九指正它,“我从不允许我的子民糟践自己。”

它无所谓地笑。

“我也如是。”它说。

岩壁上的青苔朝它舞动细嫩的花。

“我的冬天还在持续。”徐承九挣扎着起来,他察觉他僵冷的双腿渐渐复苏,“我得回去。”

“我的春天已经断绝。”它悲哀地说,向徐承九告别。

“去吧。”

“分出你的花。”

“苦难里的花草都要有个念想。”

它落在黑暗里,几乎窒息。

它察觉春天这一概念,淡出它的脑海。

不过没关系。

来年冬天,它会想起来的。

他会在冬天盼望春天。

那些苦难的花草将在春日暖阳下,开出艳丽的花。

君王没有熬过他的冬天。

第一个,第二个,或是今年的第十五个。

苦难是把磨人的刀。一年便磨平了他的锋芒意气。

此后十四年,他也习惯瑟缩苦难的怀抱。

君王迎来了他的中年。

“陛下,妖军犯城。”大臣禀报。

他恍若未闻。

他矗立在窗口,一动也不动。

自妖兽肆虐,人间二十年,不见花,不见草,唯有永恒的孤独的雪。

匠人把花草雕在窗,绘在瓶,印在布,摆在君王身边。

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没人在意他的执着。

“我们需要火炮,需要刀枪。”士兵说,“陛下也需要这些。”

“……且只需要。”他想了想空虚的后备,补充道。

“我需要这些。”

徐承九摩挲着窗框上雕刻的梅花。

匠人咳出的血染在上头,煞是鲜艳好看。

我的血也将溅在这儿。徐承九想。

可惜我不配。

他想起那崖底的红梅。

你该开在山头。徐承九默念。

在我死去的山头。

徐承九拿着匕首,走远了去,将要抹上脖颈。

“陛下!二皇子上了前线!”

士兵火急火燎地冲进大殿,摔在他脚下。

他颤抖着放下匕首。

“他为何去了。”徐承九扶着桌子,问。

“顾公子斩了妖王。”士兵抹了把泪。

“妖败了,陛下。”

他该为这莫名的胜利欣喜,可是他没有。他屏退了士兵,握着刀锋,一点一点,向着城门走去。

如此决绝。

他从天明走到天暗。

血自刀把滴落,一路染红白雪。

顾青山受了重伤,跪在战场中央,断断续续地喘着粗气。

没人扶他。

他的呼吸破裂,不断上涌的鲜血堵塞他的喉管。

他咳出血痰。

他背对着他。

他挥舞刀把,重击他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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