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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玉鸾的眼眶马上红了,一颗泪珠凝在描成鸦青的睫毛上,欲坠未坠,惹人怜惜。
楼月璃只冷淡地看着玉鸾,云淡风轻地道:「今天我玩够了先回家,鸾夫人请便。」
说到「玩够了」三字,楼月璃上下打量了玉鸾几眼,如同看着一件廉价的二手货。
玉鸾还没有回应,楼月璃已经优雅地一挥斗篷,扬长而去。
鲜红的身影宛若一朵绽放羊肠小巷的娇艳芍药,渐渐消逝於萧条遶巷里。
玉鸾转身看着楼月璃远去,身体愈来愈冰冷,终於忍不住掉下眼泪。
从那天起,晏怜绪总是趁着嬷嬷和下人午睡,偷偷地来到後院的狗洞前。
那个孩子从狗洞爬进晏府里,他实在太瘦小了,可以毫无困难地穿过那个杂草丛生的狭窄狗洞。晏怜绪把午膳时藏在衣袖里的肉包子全也给孩子,孩子吃得狼吞虎咽,甚至连指尖的油腻也舔得乾乾净净。晏怜绪又把自己的旧衣服送给小孩子,那是自己几年前的旧衣服,早已经不合身,穿在那孩子身上却刚刚好。
早上刚刚下了一场细雪。薄云低垂,朝霭藏晖,冬风悠悠扬扬,小朵小朵的宫粉梅绽放枝头,满庭缤纷似翦,峥嵘如画。晏怜绪和那个孩子并肩坐在碧绿覆盆底廊柱旁边的台阶上,朱红雕花横梁上悬挂着一盏盏仕女图绣屏宫灯,仕女们也画得千娇百媚。
零碎的雪花偶尔沿着灰筒瓦滑下来,如同一场雪雾般消散於半空中。
晏怜绪一边为小孩子穿上自己的旧湖水绿牡丹棉袄,一边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杂种。」小孩子笑呵呵地舔着嘴角的油迹,露出那只可爱的小虎牙。
晏怜绪眨眨眼睛,那天他把馒头送给小孩子之後,他听到嬷嬷跟其他婢女谈论这个孩子,她们也说这孩子是杂种—但杂种是什麽意思呢?晏怜绪不明白杂种的意思,但他从嬷嬷和婢女们轻蔑的神情中明白那一定不是一个好词语。
「不要叫自己杂种。」晏怜绪轻轻地弹了弹小孩子的额头。
小孩子飞快地咀嚼着肉包子,塞得嘴巴也鼓起来,如同一只乖巧的小松鼠。他抬头看着玉鸾,墨绿眼眸亮晶晶的—晏怜绪还是昨天才发现这孩子长着一双奇异的墨绿眼睛—他含含糊糊地地反问道:「那我叫什麽名字?」
晏怜绪定定地看着这瘦小的孩子,他黝黑的皮肤总是脏兮兮的,无论自己如何用薰香的手帕为他擦脸,他身上总是带着浓郁的酸臭味。晏怜绪不禁脱口而出地道:「小黑炭,你叫小黑炭。」
小孩子意犹未尽地反覆咀嚼着嘴里的肉渣,问道:「那你叫什麽名字?」
「晏怜绪。」晏怜绪一字字地把自己的名字读出来。
「晏怜绪??」小黑炭艰难地念了一遍。他咽下肉渣,噘嘴说道:「很难念啊,不如你叫小馒头吧。」
淡云笼月,深院寂宇铅霜正浓。凄风吹起枝头浮玉飞琼,如银蝶翩翩起舞。
画阁深处,凤蜡渐销,风幕悄卷金泥,罗帐褰红里正是情浓似酒。
今夜来到曲雪珑来到海霞院里,玉鸾的肉体本就得靠男人的雨露滋养,不久之前又被另一个男人撩拨得情欲难耐,自是缠着曲雪珑不放,曲雪珑也好生温柔疼爱,欢好了大半夜才偃息旗鼓。
明明那股煎熬着玉鸾的情欲总算平息,他也已经筋疲力尽,但却始终彻夜难眠。他反反覆覆想的也是今天楼月璃忽冷忽热的态度,那双柔美的朱唇上一刻还在疯狂地掠夺自己,下一刻却吐出如此伤人的言语。
玉鸾曾经在无数夜里幻想,如果没有那些事,他和楼月璃现在会是什麽样子?
从两年多前起,当楼月璃在江湖声名鹊起时,活在庭院深深的玉鸾已经听说过他的事迹,他的残酷丶他的风流丶他的潇洒??如非楼月璃这名字实在过於特别,而且耳聋这特徵也是非同寻常,玉鸾几乎不敢想像楼月璃就是当年的小黑炭。
但当时玉鸾已经跟了曲雪珑,太多太多无法弥补的事情也已经发生,所以玉鸾只敢在远处留意着楼月璃,小心翼翼地在脑海里收藏着他的一切。
楼月璃成了翱翔九天的雄鹰,自己却成了泥泞里的一朵花,注定只能仰头远远地看着雄鹰展翅,一决千里。
本以为二人天涯海角,各自为安,却没想到,玉鸾会在曲雪珑之妹曲清淮的来信里看到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曲雪珑的父亲去世後不久,曲雪珑不愿妹妹跟自己一同在家道中落的曲家吃苦,便花了一笔钱把妹妹送到江湖闻名的门派心霞宫里习武,所以玉鸾来到曲家四年也从未跟曲清淮见面。
曲清淮的信里提到,她将会带楼月璃回来探望兄长。女孩子的心思不难猜,想必是对楼月璃芳心有许,才带他回来见唯一的家人。
玉鸾愈想愈是难过,忍不住在曲雪珑怀中蜷缩着,想要获取一点暖意。他不断地安慰自己—无论如何,这些也已经过去了。自己跟楼月璃早已错过,从今以後不必再想着他了。
刚才情浓意动时,玉鸾不慎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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