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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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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三

月上柳梢,庭树萧萧,莎阶寂静,流萤如坠星点点洒落海棠花间。

晏怜绪走过檐廊,檐廊下的四角彩绘如意吉祥花灯映出前路,然而在如同迷宫般纵横交错的回廊里  却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他带着夕雾穿过垂花门,来到大厅里。

大厅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藏不下一分一毫的阴影。

一个聋子只有看清周遭的一切才会放下心来,因为他能够依靠的只有视力了。

楼月璃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红袖娇软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一双呼之欲出的雪球压在楼月璃的手臂上。她的脸上覆着一张薄纱,只露出哭得水汪汪的美眸。

晏怜绪漠然地看着红袖,没有人看得出他在想什麽。

酱釉仙鹤烛台的烛光照亮了楼月璃的容颜,晏怜绪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跟他见面,楼月璃依然瑰丽冶媚,不笑时是极为凉薄的长相,身上有种彷佛是与生俱来的狠戾。?

晏怜绪不可遏止地注视着楼月璃的耳朵,他的耳朵长得小巧玲珑,如同两片玉莲花瓣,但谁也知道  他的右耳听不到任何声音。

楼月璃甚而没有跟晏怜绪问好,只是指着放在茶几上的象牙筒口脂道:「这是以前我送给你的吧?」

沉默了一会儿,晏怜绪才点点头。

楼月璃重重地把口脂甩到晏怜绪面前,晏怜绪皱着眉退後半步。楼月璃刚要扯下红袖的面纱,红袖却摇着头,含含糊糊地叫道:「不要!」

「给他看看,让他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混帐事。」楼月璃扯下红袖的面纱,晏怜绪不禁瞠目结舌,只见红袖的嘴唇红肿了两三倍不止,根本无法张开嘴巴,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笑,哪里还有平日的风情万种。

晏怜绪霍然转头看着楼月璃,冷笑道:「楼月璃,你觉得我会蠢得在口脂里下毒,然後送给你的老相好吗?」

楼月璃盯着晏怜绪,沉声道:「晏怜绪,注意你的礼仪。」

晏怜绪失笑,当年小黑炭从未称晏怜绪为晏少爷,他也不曾在意,现在楼月璃竟然反过来摆架子,怪责自己不懂礼仪?

「楼爷尽管可以搜红藕院。」晏怜绪侧身指着外面道。

楼月璃向身旁的下人打了个眼色,下人便离开了。

晏怜绪没料到楼月璃真的命人搜他的院子,一时之间竟是错愕地站在原地。

红袖躲在楼月璃的怀中低声啜泣,楼月璃抚摸着她的背部,安慰道:「别哭了,我会替你找回公道。」

晏怜绪眼里发酸,委屈地咬着下唇。他痛恨自己会为了这些庸俗不堪,比起恩客和妓女更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而感到妒忌。就算那些温柔款款对着每个人也是千篇一律,晏怜绪还是犯贱地甘之如饴。

得宠失宠不是常事吗?为什麽自己会那麽难过?

是因为由始至终,晏怜绪从来不把楼月璃视作过路人,而是视作夫君,视作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然而楼月璃的情深,他的真心,早就不再属於晏怜绪了。

一辈子很短,短得来不及後悔;一辈子很长,长得还没有天长地久就变心了。

或许晏怜绪留不住楼月璃的心,从来不是因为楼月璃的残废,也不是因为晏怜绪曾经跟另一个男人许下山盟海誓。

只是因为厌倦了,玩腻了,贪新忘旧了。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芸芸众生,躲不开年少相爱,年老相憎的命运。

楼月璃一直没有让晏怜绪坐下来,他只好微微侧头,不欲再看亲昵的楼月璃和红袖。

不久之後,搜院的下人便回来了,他们摇头道:「没有搜到任何东西。」

晏怜绪瞧了瞧楼月璃,楼月璃的脸色依然不放晴,虽然红袖不方便说话,但她还是冷哼一声道:  「谁下毒之後还会把毒药留在自己的房间里?」

夕雾走上前道:「楼爷,奴婢可以作证,怜夫人根本没有下毒。」

楼月璃侧头看着夕雾道:「你可是他的陪嫁婢女,你当然是站在他的那边的。」

说到「陪嫁」两字时,楼月璃的咬字格外明晰,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晏怜绪拉了拉夕雾的衣袖,向她摇摇头。楼月璃本就不喜欢夕雾,而且他这人独断专行,夕雾说什麽话也是白费力气,没必要让夕雾受到连累。

楼月璃神色不豫地看了晏怜绪拉着夕雾衣袖的手一眼,然後直勾勾地看着晏怜绪,眼神极为幽深。

深得可怕。

晏怜绪挡在夕雾面前,他抬头看着楼月璃,轻快地笑道:「要是我真的下毒了,怎麽可能是那麽轻的毒。」

他顿了顿,甜笑道:「我不止要毒死她,还要她寸寸腐烂而死。」

楼月璃凝视着晏怜绪,唇角的笑意愈来愈穠艳,一双绿眸也笑得弯成月牙了。

他突然挑眉道:「来人。」

楼月璃的语声刚下,几个健壮的下人已经从侧门里大步走进来,似乎是早有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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