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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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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

现在晏怜绪稍一挺直腰板,背部就会疼痛得厉害,尤其最近雨霾不绝,晏怜绪的浑身关节也是酸痛乏力,程大夫说是留下了旧疾,以後每逢风雨天,他的身体也会遭受这刺心蚀骨的折磨。

背部的伤已经痊愈得七七八八,但晏怜绪始终提不起精神出门。他整天窝在内室里无所事事,时而翻来覆去地想着过往,时而什麽也不想,只是偏执地点算着窗外的桂花开了多少朵,枯萎了多少朵, 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

苦涩的药香氲氤内室,晏怜绪斜靠床边的大理石云纹枕屏,不时有气无力地轻咳几声。

他正在第十二遍地数算着绮窗外的晚银桂。

绮窗下是空无一物的红木琴几,晏怜绪的右耳彻底失聪之後,他再也没有碰过瑶琴,还吩咐了夕雾收起璇花。

此时此刻,晏怜绪才真正地明白,少年时的楼月璃失去了一半的声音後是如此绝望。

失去右耳之後,晏怜绪必须格外留心才听得到其他人在说什麽,他好像被这个世界无情地拒诸门  外,以後只能隔着一扇厚厚的门扉,困难地窥听着身边发生的一切。

程大夫坐在床边,他为晏怜绪请脉後便收起红缎药枕,叹道:「耳蛊已经炼成了,但您带伤在身,  若耳蛊贸然被引出体内,会对您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

晏怜绪脂粉未施,脸色苍白,眉似淡烟,眼眸如同一潭死水,双唇早已失去往日的色泽,整个人瘦  得剩下一排骨头,脆弱得就像纸扎而成,一阵秋风彷佛也可以吹走他了。?

他坚决地摇摇头道:「没关系的。」

现在晏怜绪完全失宠,哪天楼月璃活活地打死他,或者随手把他赐给哪个手下也不足为奇,但如果在耳蛊被引出晏怜绪的体内之前,晏怜绪已经被楼月璃逐出楼府,到时候只会功亏一篑。

晏怜绪本想把一双耳朵交给楼月璃,但恐怕他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梧桐叶萧瑟,雕花画栏上桂花攒金碧,秋风却偏要无情地吹落朵朵桂花。

晏怜绪以丝帕掩着嘴巴,咳了好一阵子。他一边擦着眼角冒出的泪水,一边摺起丝帕上沾到鲜血的部份,哑声问道:「楼爷的耳朵……的情况怎麽样?」

程大夫踌躇良久,回答道:「不出半年,楼爷会成为彻头彻尾的聋子。」

晏怜绪的手一松,雪白的丝帕轻飘飘地掉到地上,上面的鲜血无比夺目。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晏怜绪的声音生硬。

程大夫略一沉吟,才道:「老朽会尽快把母蛊带来的。」

晏怜绪一再嘱托道:「记得告诉楼爷,是你随便找个人施予云液花酿,再以耳蛊引出他的听力。」

程大夫应过之後便行礼退下。

雕填戗金浅浮雕藤纹紫檀木座屏後的水晶帘叮当作响,夕雾掀起水晶帘,手里捧着一盆用来擦身的热水。她看见绮窗大敞,连忙放下水盆,上前关起窗户,回头向晏怜绪道:「外面风大,怜夫人您别打开窗户了,要不然您的咳疾很难痊愈的。」

晏怜绪有点受凉了,他别过头轻咳几声,虚弱地道:「我在床上嗅到桂花香,便想看看今年的桂花开得怎麽样了。」?

夕雾弯身捡起丝帕,又摘下鲛纱床帐上的彩绣杜鹃花香囊,温声道:「待会奴婢采些桂花回来,晒乾之後再放到香囊里吧。」

她说话的声音一向不大,所以晏怜绪稍一不注意便听不到她的话,只是有点疑惑地看着她。

夕雾重覆了一遍自己的话後,她小心翼翼地道:「怜夫人,您的耳朵……是不是不舒服?您最近听东西好像不太清楚。」

「我就是有点困而已。」晏怜绪摆了摆手,他免得夕雾追问下去,便转而道:「花开花落,自有定数,你不必为我折桂了。」

夕雾替晏怜绪整理软枕,又为他添了一床锦衾。晏怜绪疲倦地合上眼睛,任由夕雾摆弄自己,他突然问道:「楼爷……回来了吗?」

上次晏怜绪落水後,楼月璃从往湘南的路上赶回来,之後楼月璃便没有再次出远门了,然而在杖责之後,晏怜绪发起高烧,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後他才知道楼月璃早就起程前往京城打理生意,临行前一直不曾看望晏怜绪。

夕雾抿了抿唇,她给晏怜绪掖好锦衾,低声道:「楼爷……昨天刚刚回来,但怜夫人您还病着,不如过几天再找楼爷请安吧。」

晏怜绪垂头看着瘦骨嶙峋的手腕,摇头道:「我再是不找他,他就得忘记我了。」

枫林尽染,叶翦红绡,唯有金菊满丛招摇。

晏怜绪右耳失聪,加上一段时间不曾下床走路,现在走路时一不小心就会失掉平衡,只能步步为艰地前进。

他曾经聆听过春天的桃苞绽放,夏日薰风拂过莲塘的波浪声,初秋的轻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深冬雪花洒落庭院的温柔声音。

然而,现在的风声也好,雨声也好,在晏怜绪的耳里只剩下薄薄的一片模糊声响。他好像被放逐到某个荒芜的平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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