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言有所不能言(2 / 2)
会去指使人治理,但没有人会愿意主动踏足。
那时候他们才升上高等部,而拉斐尔选择了繁重艰深的医学专业。要知道多少皇亲国戚上学只是为了消遣和打发时间,附庸风雅再正常不过,根本没人会计较他们在学校能否学到实用的东西。
拉斐尔时常会有各种突如其来的想法,比如他要洛伊和他一起去流民区看看。
洛伊一开始自然不答应。拉斐尔即使打扮得再朴素平常,那样貌一看也知道不是一般人。流民区的三教九流中不乏藏匿的歹徒恶匪,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但拉斐尔却执意要到那里去,洛伊怎么都拗不过,只好陪着他,当个保镖也好。
沃尔夫冈给他们找来样式普通的衣物,答应为他们保密,于是两个人就像探险一样进入流民区闲逛。不过拉斐尔是兴致勃勃,洛伊看起来则谨小慎微,拽着拉斐尔以免走散,护崽似的不准任何人靠近他。
“但是就在我去找水喝的时候,回来你就不见了。”洛伊把他紧紧攥着的拳头揉开,一根一根按着他的手指,拉斐尔很喜欢这些细碎的、亲近的接触,“我简直是要吓死了,生怕你被什么别有居心的人骗走。然后我把那条街都跑遍了,结果找到你的时候,你在给一个腿受伤的小孩子包扎,还把他背到了附近的诊所里,等到他的父母来了才悄悄走掉。”
说到这里,洛伊停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拉斐尔的脸色有点吃惊,浮起一丝红。
“你若无其事地走回我们分开的地方,然后跟我说你只是想随便转转,不过迷了路。”
“原来你看见了。”
“我一直跟着你们,你不知道吗?”
拉斐尔不自然地挠了挠耳背,别过眼睛。长期生活在安逸的环境中,他的警觉性确实不像洛伊那样强,直到刚才都以为当年自己是成功瞒天过海。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信,我从来不觉得你是那样坏的人。你也一直都是你自己。”
就算有时候会有点坏心眼,嘴巴很毒,无理取闹,还喜欢欺负人,但他始终都是那只无害又温柔的鹿,纯白的,无与伦比的,美丽的鹿。
拉斐尔任由洛伊捧着脸,轻轻笑了笑,又用上平常耍赖的口气说:“洛伊,这种时候应该吻我一下才对。”
洛伊立马把手放开了。
拉斐尔:“……”
“该回去了,大家都在找你。”洛伊率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如果你不想跟他们说话就跟我待在一块儿。”
“洛伊。”拉斐尔坐在地上,牵住他的衣袖,抬起头望过来,那双蓝到透明的双眼在夜色中盛满月光,却如同靛青的幽雾一般。
“这一切都会消失的。皇室,上流,贵族……你所厌恶的一切,总有一天都会消失的。”
洛伊一愣,拉斐尔已经站了起来,几步走到他前面:“回去吧。”
宴厅内热闹依旧。洛伊跟在拉斐尔身后,拉斐尔的步姿依旧从容镇定,丝毫看不出刚才情绪低落失控的颓态。
两人进入,吸引了不少目光,厅内不由得安静下来。拉斐尔直接走到了皇帝面前。
“拉斐尔,你最好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尤里乌斯三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恼怒。
洛伊一看雪莱就在旁边,悄悄站了过去,为拉斐尔捏了一把汗。
“我很抱歉,父皇,可您一定要听我说,因为实在是遇到了不得不这样做的状况。”拉斐尔笑着,抬起自己一只手,“我的袖扣刚才遗失了,可能落在了马车上,也可能是落在从宫门到这里的路上,我必须得折回去找到它,毕竟没有端正的仪容是很失体统的事。”
“这种杂事就不能交给仆从去做吗?我以为罗意威宫还是调得出人手随侍你们的。”尤里乌斯刻薄地说,还不忘嘲弄地看了一眼皇妃。
“这可不行,如果让别人去做,那么在他找到之前,我还是要回避起来,以免让诸位宾客看到如此不体面的样子。那还不如让我自己去呢,况且找到一半洛伊就出来帮我了,也不算太麻烦。”拉斐尔看过来,朝洛伊眨眨眼。
“你……”
尤里乌斯被他一堆话堵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刁难。拉斐尔理理袖口,走上台阶,向站在皇帝身后的女人行了一个礼:“贵安,施密特夫人。让您久等了真是抱歉。这就是西蒙弟弟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在您的关爱下他一定会健康长大的。”
施密特夫人笑得收不拢嘴,尤里乌斯也只好作罢。拉斐尔早就习惯了做出这样的姿态,回过头走进人群,开始应付那些早就等着来攀谈的人。
他依然是那样,风度翩翩,俊美无俦,得体地周旋在所有人之间,与他们谈笑风生。没有人知道他刚才独自坐在枯草上颓然无助的样子,也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有多少无法言明的不甘和烦闷。
完美无缺的皇子,不会被允许出现任何差池。
洛伊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果酒,入口清甜的香气咽下后,留在嘴里的是长长久久无法消散的涩苦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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