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1 / 2)
拾捌
早课时份刚好结束,十几个僧侣从大雄宝殿里鱼贯而出。漱玉待他们散去之後命茶茶到大雄宝殿里看了一圈,确定没有成年的僧侣才踏进大雄宝殿。?
一个小沙弥在打扫着大雄宝殿,正是昨天给漱玉递竹签筒的小沙弥,他还没有向漱玉请安,已经抛下扫帚,火急火燎地上前道:「娘娘,殿下的情况怎麽样?」
茶茶紧皱眉头,挡在漱玉和小沙弥之间,沉声道:「祈妃娘娘在此,岂容得你大呼小叫。」
「茶茶。」漱玉叫唤着茶茶,茶茶忙退到一旁。
漱玉向小沙弥柔声道:「多亏佛祖庇佑,殿下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我想为殿下点一盏海灯祈福,请小师父替我把海灯拿过来吧。」
小沙弥问道:「娘娘想要多大的海灯?」
「平常的就可以了。」漱玉稍作停顿,蹙眉道:「我听说若是点的海灯太大,反而会折寿的。」?
小沙弥立即一阵风似地跑到後殿里,不消一会儿便双手捧着一盏造工极为精致的八角琉璃海灯回来了。
峰积翠横,软碧摇烟,蒽茏晨光照亮紫葳枝上的幽花垂露,也照亮了漱玉的侧脸,微微的暑意轻拂着肌肤。他在佛像前添了不少香油,双手合十地跪在蒲团上,诚心谢过佛祖的保佑,使裴梦瑶得以化险为夷。
之後,茶茶端来清水侍候漱玉洗手,漱玉跪在佛像面前,展开一卷洁白的熟宣,抄了一遍《金刚经》。?
毛笔勾勒着簪花小楷,每个字也漂亮得像一朵莲花,漱玉羽睫低垂,专心致志地抄写着佛经,彷佛他的眼里心里只容得下裴梦瑶一人而已。
抄完《金刚经》後,漱玉接过小沙弥递来的线香,点起了海灯。他拿着海灯,在茶茶的搀扶下站起来,向小沙弥问道:「接着是不是要挂起海灯?」
小沙弥指着祭坛旁边的空地,那里已经挂起了几盏海灯,不知道是哪位善信留下来的。漱玉知道要亲自挂上海灯才算得上是真心诚意,便向小沙弥道:「劳烦你替我拿木梯过来,我要爬上去挂海灯。」
茶茶连忙道:「娘娘且慢,这些粗重工夫就交给奴婢吧。」
小沙弥也劝道:「娘娘不必亲自挂起海灯的,佛祖听到娘娘的祷告,一定会保佑殿下万事平安的。」
漱玉知道自己的身份今非昔比,他不欲让茶茶和小沙弥为难,唯有妥协地点头。
小沙弥跑到後殿,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沉重的木梯推出来,架在祭坛的旁边,可是木梯的顶部离悬挂海灯的横梁有点距离,那小沙弥的高度应该是够不到的,最後还是要茶茶爬上去。
漱玉和小沙弥一同站在下面等待,小沙弥一直偷偷摸摸地看着漱玉,虽然漱玉形容憔悴,但晓妆无力胭脂重,修蛾波上微颦,面药香融传口脂,一枝斜并缕金幡,倒也添了几分妩媚。
小沙弥瞧了瞧茶茶,他见茶茶还在木梯上忙着挂海灯,便悄悄地开口道:「娘娘……」
漱玉挽着绣彩穗月蓝云肩,腰际的金凤牡丹禁步七事若有若无地折射着晨曦,那是不久之前裴梦瑶赏赐给他的。他低头看着小沙弥,问道 :「小师父有什麽想问的?」?
小沙弥犹豫片刻,他大约见漱玉一直态度温和,便大着胆子问道:「娘娘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
漱玉抬眸看了看不远处的镂空菱纹窗,他不难猜到这小沙弥在背後听到什麽传闻,但还是不慌不忙地微笑道:「小师父是觉得我很奇怪,明明身为男人却是瓕王殿下的王妃吗?」
小沙弥倒是很认真地沉思了一阵子,方才老气横秋地道:「师父曾经告诉我,观音菩萨一开始是以男子的外貌普渡众生,後来才被塑造出女子的模样。师父说一切诸法亦复如是,无有定相,所谓男女也不过是一副肉身皮囊罢了。我觉得,只要娘娘对殿下的爱护,乃是出自妻子对丈夫的敬爱,那就不必拘泥於到底生来是男是女。」
漱玉怔忡了半晌,方才浅笑道:「谢谢你,小师父。」
圣上得知裴梦瑶遭刺一事後龙颜大怒,当即接连下了数道旨意,先是命大理寺彻查此事,再命太医丞到白云寺照料瓕王殿下,他又派出一整队金吾卫在白云寺附近驻守,免了瓕王殿下一个月的早朝,之後圣上和宁安帝姬也分别赐给裴梦瑶不少珍贵的药材作养伤之用。
瓕王府的下人陆续把府中的器物送到山上,金银玉器,绣褥锦茵,一应俱全,所以漱玉住在白云寺的客房里倒是跟在瓕王府里一般舒适。
漱玉自是片步不离地服侍裴梦瑶,他发现威风八面的裴大将军其实很不喜欢喝药,若是不牢牢地盯着他服药,裴大将军可是会偷偷地把药泼到窗外,回头又是一脸无辜地看着漱玉,於是每天侍候裴梦瑶服药时,漱玉总是要花上一点时间,像哄孩子似地说尽好话,还要准备一整碟蜜饯,裴梦瑶才愿意乖乖地喝药。
不止如此,裴梦瑶一向性情好动,在床上养了几天的伤便老是抱怨着无聊,漱玉实在哭笑不得,只好差茶茶向住持借来几本佛经,打算念给裴梦瑶以作安抚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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