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3 / 3)
有时候方威会路过我家的田,他望我一眼,我就像被他的眼神烫到了似的,浑身都不自在。我发自内心地请求他不要再关心我,又无比希望他能靠近我。
可我们不再年轻了。
我去给父亲扫墓的时候,带了一瓶酒。浇在他墓前湿润的土地上,这下,空气里弥漫开来酒浓郁的香气。我有些醉意的话也在这片土地上飘散:“爹,我还是忘不了他。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情。也许一开始你们不让我接近他就是对的。但我已经错的够多了。错一次是不小心,错两次是故意,可我却一错再错……我从小运气就不好,你也记得上山打野鸡,只有我一个人被鸡追的事情吧?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能做对一次吗?”
天空隐隐响起雷声,宛如父亲托来的回答。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个正着,雨水争着抢着往我眼睛里跑,使我几乎睁不开双眼。
织成的雨线一条一条地抽着我。看到一间木屋,院子里还种着一株桑树。我咬咬牙,上前,敲响了方威家的门。
“我能进来避避雨吗?”我淋得湿漉漉的,牙齿直打颤。他看到我可怜的模样,也没有多想,点点头,表示默许。他还是原来的方威,一点也没有变,对我还是这么掉以轻心。
夜深一点,我得寸进尺,往他滚烫的身上摸去,手探进他的衣服里。他取下我的手,把它塞回我的身侧。
这一晚的沉默让我有些不安。我问方威:“你怎么不和我说话,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方威摇摇头,他指了指嘴巴,又一次摇头。
“怎么哑了?”我抓紧他的手。他的手还是那么的温暖。
方威简单的比了几个手势,我似懂非懂:“生病了?然后就不能讲话了?”
他点点头。但当我问他怎么生病的,当时有去医院治吗,的时候,他不回答了。登时,我垂下了肩,我知道了,我们之间隔的那么多年,就算方威能讲话也不一定能讲得完。
方威任由我吻他的脸颊,但没有允许我亲他的嘴唇。搂着他滚烫的身躯,我在心里暗暗地想,要是明天能起得比他早,我就偷偷吻他。吻嘴唇。
第二天一早,我在鸡鸣声中起来,可身旁没有他。失魂落魄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服,吊在脖子上的银戒指坚硬的触感硌着我的手指缝,我不敢相信昨晚触碰到的只是一场梦。
锅里冒着粥的香气,柴禾味飘入我的鼻腔,我闻不得这个味道,太温暖了,几乎有种要落泪的冲动。
“方威。”我轻轻地唤着,趿着鞋子,一步一步往屋外移。
他坐在桑树下,正往远处眺望着,好像没有听到我的呼喊声。
桑树影落在他身上,锯齿状的细小边缘割着沙地。我走近他,仿佛走入时光倒流的隧道。那一天,在我带着挑衅靠近他并说出那一句“哑巴吗”之前,他也许是要对我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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